这世界,若真算起来,肖宗忱才是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朝围在病床前的人点点头,然后就听赵常跟她说,“这些人,年轻的你喊哥哥,年轻大的你喊叔叔,再老一些的……再老一些的也喊叔叔吧,省得他们说我让你把他们喊老了!”
说完,自己先乐了,笑了一阵儿,才跟褚明国说,“你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儿不着急,等大年初一,我们再来看你。”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褚西只得了肖宗忱一个颔首示意,医院就再次冷清下来。
转身,褚西支起饭桌,把早饭拿出来摆好,正要给褚明国喂饭,却见他虚弱地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说,“让我先试试。”
“好。”见褚明梁把他扶起来,褚西拿着筷子和勺子问,“先用勺子,还是筷子?”
褚明国活动了一下手指,道,“勺子吧。”
说完,觉得这样跟褚西说话太生硬简洁,又放缓了声音,解释道,“躺久了,我手指不是太灵活,先用勺子锻炼一下,过几天再用筷子。”
“嗯。”褚西对着清醒的褚明国,实在做不到他昏迷时候的猖狂,话简短了很多,也带了一些不易觉察的尊敬。
她再没有如刚才那样,认知如此清晰。
——褚明国,他是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一个让团队可以放心的首脑。
那些来看望他的人,满是真切的欢喜,欢喜过后,眼睛全是心安。
如果不是人格魅力,无法征服那么多人。
可惜,原身看不到了。
褚西拉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看褚明国和褚明梁吃饭。褚明国捏着勺子问她,“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褚西说完,见他还含笑看着她,眼里父爱泛滥,下意识地说了句,“我早饭吃不多的。”
说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抿了抿唇。
又多话了。
“多少都是相对的,你觉得这个饭量是最舒服的度,那就吃多少,不用勉强。”褚明国今天说话顺畅了很多,虽还虚弱低哑,但却能慢慢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褚西有些惊讶,惊讶过后,眼睛弯了弯,她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和相处方式。
褚明国在尊重她,尊重一个在他看来还是小孩子的她。
很新奇,也很……让人舒服。
褚明国见她笑,也觉得心里欢喜,捏着勺子,晃动了一下手腕,模拟了两遍从饭桌到自己嘴边的路径,选了个最舒服的路径方式,低头舀了一勺粥。
看他略笨拙的样子,褚西莫名有些紧张,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给他鼓气加油。
褚明国动作慢,却很稳,一次就成功喝到了粥,没有洒出来一点。
褚明梁大喜,“明国,好样的!”
褚西也笑了笑,对上褚明国看过来的视线,她忍俊不禁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竟然是需要子女表扬的家长吗?
“这顿饭我自己吃。”褚明国高兴了,朗笑出声,拿着勺子道,“我练练手。”
褚明梁怕他过激,就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试试手感就行了,等会儿还是我喂你。天冷,饭也凉得快。”
房间里是挺暖和的,但也不至于像夏天那样,饭吃到最后还是热乎的。
“让他自己来!”孙老头一进来,就听见褚明梁在劝褚明国,笑得精神抖擞,“他昏迷这些天,咱们都是精心照顾的,检查结果出来,身体没什么太大问题。吃饭这些小事情,就让他自己来,有利于复健。”
说完,人已经走到病床前,看着褚明国面前的饭菜点点头,“这搭配可以啊,都是平和中正的食物。”
然后看褚明梁,调侃道,“吃着呢?我发现褚西来了之后,你脸色好多了,没之前那暗黄,看来有人做饭就是不一样。”
孙老头拉了个凳子,坐到褚西身边,笑容更慈爱了一些,“会写字儿不?”
褚西看他一眼,“会。”
“毛笔字儿呢?”
“也会,但——”褚西话还没说完,就被孙老头打算,“但啥但啊,咱们这边不兴谦虚那一套!”
褚西不说话了,所以呢?
“是这样的,每年呢,医院和基地那边都会抽人写对联啊,春福字儿。”一想到可以带褚西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出去显摆,孙老头就满脸兴奋,但怕褚西拒绝,就还算克制地说,“你爸这一睡,就是大半年,他的工作估计没有人能迅速上手,这不就耽误工作进程了吗?”
“耽误工作进程,他们就得赶工,每年这个送对联春福字儿的活儿就腾不出人手,赵常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就想到了你。你好看,写的字儿大家肯定也喜欢。”
褚西前面还算理解,但到了最后两句话,实在是没能弄懂“她好看所以大家喜欢她的字儿”的逻辑,就没应声。
“你快答应吧。”孙老头笑眯眯看着她,等她答应下来。
他只自顾自地说,压根不去看已经皱了眉的褚明国。
“这是……”
褚明国正想说“这是我拖累的进度,我造成的影响,不应该施加到褚西身上”,结果才说俩字,就被孙老头打断,“哎呀,就你话多。你快闭嘴吧!”
在褚明国这里,孙老头实打实是个长辈,还是受基地同事欢迎的针灸推拿好手,被他一怼,褚明国下面的话都乱了一下。
西北的天太冷,褚西想象了一下在寒风中写一会儿对联,暖一会儿手的场景,端正了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