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怔了一下,看向门口推着自行车,几乎融入黄昏中的褚西,忽然说不出话来。
肖宗忱他媳妇儿不傻了?
“宗忱媳妇儿?”沈母站起来,干干地喊了一声褚西,“你,你回来了?”
肖宗忱,就是她那个大难不死被肖姓工程师领养的儿子。人走的时候说了,他这媳妇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拿当下婆婆对儿媳妇的那套对她。
之前那些天,褚西傻不愣登的,想叫她做什么就叫她做什么,不听话就掐几下,现在……
“你咋这么晚才回来?”沈母看了一眼她推着的自行车,再看她安安静静看向她们母女的眼神,忽然有了几分心慌,“我们找不见你,饭都没敢做。”
“是吗?”褚西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沈爱红,拍拍自行车车把,“把车子给我推进去。”
她越是安静漠然,沈爱红就越是害怕,忙不迭地接过自行车把手,给推到檐下放好,然后就站在自行车边上看着她,没敢再凑上去。
褚西脱下身上的白色麻衣,拿在手中,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在沈爱红快撑不住的时候,笑了笑,“怎么,这是等着让我做饭呢?还是准备等我睡着的时候开小灶?”
沈爱红一个激灵,看了沈母一眼,快步去了厨房。
沈母在褚西讥诮的视线里,不自在地站了一会儿,终于给自己找了个活儿,拎了一桶水,拿着个水瓢,去挨着院子的那块菜地浇水去了。
母女俩都心里有些慌,前些日子,仗着褚西脑子不清楚,指使她干了不少活,也没少下黑手掐她,克扣她口粮……
不知道现在人脑子清醒了,之前的事情能记得几分?
相比沈母,沈爱红心慌更甚。
褚西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深远镇下面的所有村子都知道她,很多父母每次教训孩子,都是你看人家褚西怎么怎么样,你再看看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几乎从记事起,褚西就是她对立面孩子的噩梦,沈爱红也不例外,心里更是偷偷恨了她十几年。
沈爱红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如果不算被人收养的肖宗忱,她行二。前面一个哥哥,后面一个弟弟,而她因为行列和性别,一直都是家里被忽视的那一个,也是做苦力的那一个。
若不是爹妈怕被邻居说重男轻女,她甚至没有上学的机会。可也许真不是上学的料,初中毕业就没再继续上了,只在镇上小学当了个民办教师。
沈爱红长得不差,因为一个样样优秀的褚西,别人再看不见她。而沈母心里想要她考上大学,提升身价,好嫁个城里有钱人的想法破灭之后,又一对比比她还小一岁的褚西,对沈爱红就更看不上眼了,成绩出来之后,就托人给她找婆家。
沈爱红多恨啊,恨褚西学习好,恨褚西长得好,恨褚西不用做家务,恨褚西吃穿样样不缺,更恨褚西没了爹妈还能过得那样好!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再不可能走出深远镇,谁知道一切又有了转机!
因为这个被收养的哥哥,沈爱红觉着自己甚至可以鱼跃龙门,走出深远镇,高嫁到城里!
她多欢喜啊!
欢喜之余,那种想去报复一个得了疯病神志不清的儿时噩梦的想法越来越压抑不住。
于是,便有了最开始不给饭吃,偷摸打人的小动作。
那种凌驾于昔日神般人物头上却又不用怕被报复的快感,让她下手越发狠毒下作。
如今人醒了,若是记得之前她做的那些事儿,告诉她那个被收养的哥哥肖宗忱……
正想着,厨房门口忽然一暗,沈爱红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然后就看见斜倚在门框上的褚西。
她不说话,褚西不说话,对视许久,被那打量的目光圈着,沈爱红怯了,“有……有事儿?”
沈爱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的褚西,她会羡慕,会嫉妒,会恨,可看着现在的褚西,她只剩下了怕。
这人阴沉沉的,就跟大夏天忽然黑下来的天一样,下一秒就会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作!
褚西挑挑眉,收回视线,踱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惊恐的眼神里,将人拖拽到菜板跟上,摁住手,举起菜刀,狠狠剁了下去。
“啊!啊啊!”
沈爱红吓尿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得在外面浇菜的沈母都跌跌撞撞跑了回来。
沈母:“怎么了?怎么了?你瞎叫什么呢!把我吓死你就清净了是吧!”
等冲进来,看清眼前的一切,她脚下一个趔趄,扶住门框没敢进来,也没敢说话。
这是记起来了?!
褚西看着她,菜刀一扔,狠狠扎进实木菜板里。
瞧见她打颤,松开吓瘫了的沈爱红,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冲人笑笑,语调懒而狠,“既然抛弃肖宗忱,就别在他身上索取太多。毕竟是我这辈子的救命恩人,我总得知恩图报。”
“你们让他心烦,我就会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想做点什么。”她瞥了一眼案板上的菜刀,唇角翘起,“你们也知道,我吧,目前也就一孤家寡人,也不怎么惜命,万一我不高兴,我也不清楚这菜刀会不会砍到你们头上去……”
沈母眼皮子乱跳,嗓子发紧,声儿都发不出来。
这褚西没说谎!
她就是这样想的!
“行了,你带沈爱红去诊所看看手,别耽误她干活。”褚西说着,溜溜达达地往院门口走,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