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算好子墨归家的时间,夏莲准时端上炒好的菜,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木耳炒西兰花、素炒茭白、红烧肉、上校鸡块,外加一个清淡的冬瓜汤。虽然每一份的菜量少得出奇,确是有一点点奢侈。
仔细想想,这应该是近半年来最丰盛的一餐,当然,是托了秦喻怀的福。着实,从打开冰箱的一瞬,她的心好像也再关不上,保鲜盒、冷冻格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各色生鲜,竟也将心一起填满。
视线又一次扫过冰箱的位置,嘴角讥诮地微微扬起——怨不得秦喻怀似有若无地轻薄,原来,今时今日的自己依然廉价,只一点小恩小惠便轻易被收买,忘了人伦纲常、仁义道德。齿贝咬过内唇,就算疼得眼泛泪光,也不肯作罢。
“......”门外,一阵短促的叩门声,及时打断了夏莲越来越蓄积的哀愁。
警觉地走至门口,伏在门上侧耳倾听,却未敢及时应声。她害怕秦喻怀再一次折返。
“小夏......在家吗......”是楼下的胖姐,中气十足。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指尖滑过眼角,又向上拉了拉嘴角,才开了门:“胖姐……”脸上的笑,一如往常。
“刚出锅的饺子,吃吃看……”胖姐说着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夏莲,却是烫得她差点没接住,只好小跑着放到餐桌上。
看胖姐没有进来的意思,夏莲又往门口走:“谢谢……”边走边说,可是,话一出口,尽是恍惚,忽然想起秦喻怀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嫌弃的样子,忍不住回看胖姐一眼,显然,她没那么挑剔。
“工作的事,有着落了吗?”胖姐关切地问道。
“没……”轻叹一声,夏莲微微摇头,掩饰不住地失落。未来,于她而言,似乎愈加迷茫,愈加惶惑,渡不过,也挣不脱。
“不急,慢慢来……”胖姐宽慰,“不行咱就称霸地摊一条街!”为了造势,还特意大手一挥,那样子好像真的可以指点江山。
“好!”夏莲被逗得咯咯笑了,笑容挂在脸上久久不愿褪去。愁绪,越少的人纠缠越好,自己的低愁,何必染了别人的兴致,何况辗转在岁月沉浮里,所有的经历,谁都不能替代谁。
“老头儿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帮你占摊位!”所谓的老头儿,是胖姐的父亲,在夏莲摆摊的街上租了一间不大的店面,做大排档生意,所以,近水楼台,总能帮她抢占到“c”位,可是,最近因为老伴儿摔了腿,少了胖姐这个得力助手,常常忙忘了。而她,顺其自然,不叨扰,也不拒绝。从住到这里到现在,多亏了他们一家人的帮助。萍水相逢的缘分,总是说不尽的感激。
“要……”憨憨地一笑,夏莲撒娇似的抱起胖姐有些粗壮的手臂一阵摇晃。虽然比胖姐小不了几岁,可是,也许是体型的缘故,两个人的相处总是这样,一个情愿赖着,一个宁愿宠着。
“傻样儿!”手指点过夏莲的眉心,胖姐嗔怪,忽而又想起什么,忙问,“新进的货,一个人拿得了吗?”
“放心!我前天已经出过一次摊儿了!”话毕,却上心头的是与秦喻怀的相遇,雾一样的雨夜,打在心上,是湿漉漉的温柔淌在心里像酒一样,愈来愈醇厚,总是忍不住回味。
“路上小心!”胖姐叮嘱,因为母亲身边离不开人,急急地想下楼去,可没跨出去几步,又忽然回头,“那个人,看起来很在意你!”说与不说,犹豫再三,胖姐还是告知了她。昨天送晚饭给子墨的时候,夏莲还没回来,再然后,晚一些晾衣服到阳台也无意间看到子墨目睹的一幕。
作为女人,那一刻,胖姐是羡慕的,只是恐怕自己此生无望了,试问两百斤的体重有谁抱得动,况且是那样一个冷峻雅致的男人,眼高于顶,心如止水,若不是心之所向,不由自主,怎么会轻易动了心——深夜,两个男人的攀谈,胖姐无意偷听,却也故意为之,不为猎奇或者八卦,只是担忧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托付夏莲的劫后余生。
其实,关于夏莲的过往,胖姐一无所知,更无意刺探,可是一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女人带着孩子,沦落到租住在这种地方,总有难以言说的不得已。算是怜悯,她希望夏莲能拥有更好的以后。
“......”先是一惊,而后是涩涩的笑,“我们......不熟......”夏莲说,不过是在游说自己忘了秦喻怀的好而已。
“人生苦短,不要浪费......”像是告诫,胖姐在楼梯拐角处郑重地说。昨晚,秦喻怀的剖白,连她听了都动容。
“放心啦!我现在除了穷,都挺好......”她说,俏皮地朝胖姐挤挤笑眼,不想她担心,也不想气氛太凝重。
其实,离开印天时早已立了誓言——从今以后,给自己一副铁石心肠,再不想牵谁的手游走,也不想窝在谁那里终老,苦了,累了,撑一撑就好。一个人的辛酸,总好过多一个人的折磨。
“你不能一朝被蛇咬......”
“阿姨,这里有蛇出没吗?”楼下,传来一声稚气。是子墨回来了,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到胖姐浑厚的声音。
蓦地回身,胖姐只好终结了话题,“阿姨乱说的!”等子墨从身边走过时,慈爱地抚了抚孩子的头顶,又抱了抱,才肯放行,“今天放学有点早?“胖姐问。至少比平时早一刻钟。
“嗯......路上没耽搁......”子墨笑笑,又看看夏莲,手里额外拎一只小方包,拾阶而上,径直朝屋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