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辰瑞的身子一僵,推开了她。
荀薇儿的心底泛起浓浓的失落,她并不认为慕容辰瑞不喜欢她,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拒绝?
“你嫌弃我?”因为身份吗?从前她总挤兑桑玥是个庶女,而今她自个儿成了庶女了。
慕容辰瑞摇头:“不是嫌弃你,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会遇到许多优异的男子……”
“慕容辰瑞!”荀薇儿火了,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意思?不想要我就直说,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知道在你心里,一直装着冷香凝,别人都是替身!都是暖床的工具!”
“荀薇儿!”慕容辰瑞的眼眸里急速窜起一股深海暗涌,漫无天日一般,仿佛没有尽头,“我四十六了!你多大?十八!我是一只脚踏进坟墓的人,指不定哪天就去了,我死了你怎么办?”
荀薇儿扑进他怀里,眼眶一红,道:“四十六又怎样?六十四我也不介意!当皇帝不都这样?妃子全是年纪轻轻的。”
慕容辰瑞仰起头,隐忍着道:“那你愿意做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吗?”
荀薇儿垂下了眸子:“不愿意。”
“所以……”
荀薇儿再次打断他的话:“所以这辈子,你是我一个的,只能娶我一个。”
若在从前,他们一起慢慢变老,慕容辰瑞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而今……他真认为自己耽误了她。
慕容辰瑞的自卑像一根针深深地刺痛着荀薇儿的心,若非真的爱她,他一国皇帝何须为她设身处地考虑成这样子?
但她的心意从头到尾,一天也没变过,他意气风发也好,白发苍苍也罢,她就是喜欢他。
她站起身子,拔掉头上的发簪,朝着自己的脸划了下去。
慕容辰瑞勃然变色,弹指打落了她的发簪:“你疯了!为什么要自毁容貌?”
荀薇儿双目含泪道:“我要把自己变丑,丑到世上再没别的男人敢要我,这样,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自卑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嫌弃我,大不了,我一个人到庵堂里做姑子去。”
慕容辰瑞定定地凝视着她严肃认真的表情,心知她不是在撒谎,他的心底百转千回,纠结得像饶了山路十八弯,明明只有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却仿佛自云端畅游、又自瀚海浮漂了一番,他上前,紧紧地搂住她:“你这是何苦?看着我一天天地老去,很有意思吗?”
荀薇儿身子一暖,心也暖暖,她娇柔且含了一分嗔,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开门见山道:“娶我。”
慕容辰瑞抚摸着她的小小脑袋,良久,道:“好。”
荀薇儿心满意足地笑了,突然,她想起了不举君给她下的毒,一个月若没解药她便会全身溃烂而亡了。距离毒发还有二十日,也不知在那之前能否顺利地回到京城。
“你的伤势好些了,我们就启程返京,好不好?”她眨巴着清澈的眸子问道。
慕容辰瑞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鬓角:“好啊,我想孩子们了,你呢?”
荀薇儿先是一怔,似难以置信,继而傻傻一笑,若非如此,他的深情从何而来?她唇角微扬:“我也想。”
嘭!嘭!嘭!
外面响起了低哑且浑厚的爆破之音,紧接着,天际骤亮,闪闪金光在穿透门廊,在二人的脸上熠熠生辉,荀薇儿拉过慕容辰瑞的手,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烟花?是烟花!春华节还没到呢!放烟花了!”
慕容辰瑞见她兴奋,于是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庙宇,漫步在被月光渡了一层雅致清辉的银色沙滩上,耳听身侧海浪阵阵,目视头顶烟花朵朵,那绚烂色泽波澜万千,难抵她唇角一抹随心的笑。
慕容辰瑞这才恍然忆起,这么些年,他们似乎从未像此时这般亲密地散过步,比起大多数失去了才知晓珍惜的人而言,他无疑是幸运的。
“薇儿。”
“嗯?”荀薇儿的小手动了动,挠着他的宽厚的掌心,越玩越起劲。
“春华节我带你去镇上逛逛。”几十年了,他还没陪谁逛过街。
“嗯!”荀薇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小手却是越发不安份了,摸着他的琉璃带,煽风点火。
慕容辰瑞任她施为,烟花燃亮了整个暗沉的夜空,也唤醒了渔民们的睡眠,他们纷纷冲出了屋子,对着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绚烂烟花手舞足蹈。
慕容辰瑞举眸望天,眼神渐渐变得冷冽,一个小小的渔村,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烟火?再说了,今天也不是什么重大节日。
蹊跷!
“啊!”荀薇儿一声痛呼,慕容辰瑞回过神,发现她调皮得很,手指勾到了他琉璃带的一块边角,偏那儿被岩石磨出了一个缺口,他捉住她的手,含住了她泣血的指尖,直到不再流血,他才松开,“明天带你到镇上住,今晚委屈你了。”
荀薇儿浅笑,露出了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深沉:“比起皇宫,我更喜欢这里。皇宫金碧辉煌、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身子舒服了,心却累。因为你是皇帝,是许多人的丈夫。这儿虽简陋破败、寒酸贫苦,可你是‘你’,我是‘我’,没有‘朕’,没有‘臣妾’,我们和民间的普通夫妻没什么不同,这样的日子宁静祥和,充斥着小小的喜乐幸福,大抵我的心眼小,只装得下这些。”
慕容辰瑞远眺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唇角的笑,意味深长。
……
两日时间,南越境内的烟花被全部回收,春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