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温和而隐忍的声音,令方才还在许珵和兄姐面前表现不羁的霍云浅一下乖觉了。
她在凤夫人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低声道:“女儿的心意已决,这道圣旨不过是顺水推舟,我心始终不变。”
或许是她恋旧,又或许可以埋怨她没出息。
对许珵不曾忘却和放下的爱慕之心,从凉州之行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确定了。
回首充满苦难的第一世,她很冷静地考虑过,纵然有许多外界的因素和原因,可细究下来,霍云浅认为,自己的原因还是要占更大的比重。
对于利益一体的亲人,她从不知维护和拨乱反正;
对于深爱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表达感情;
对于不爱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巧妙拒绝和及时止损;
哪怕是充满了不甘愿的婚后,能够离开自然最好,若是不能离开,那就要好好经营婚姻,而不该得陇望蜀,让“真爱”为自己的贪心背锅!
霍云浅低下头,眼睛里噙着泪水。
她知道……她的这一次选择,可能又是一次大冒险和危险的博弈。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只是想知道,如果是恢复了足够聪明的她,能否得到许珵的心、和他真正结成眷侣!
回忆往昔,尽管相隔数十年,她仍旧忘不掉最初的那份心动。
都说人的生命那么短,一生只够爱一人,若是她用三生坎坷来换一段重置的姻缘,命运可否成全她?
一声带着哭腔的“始终不变”,让凤夫人也不由泪眼模糊,好容易才缓过劲来,将霍云浅从地上拉起,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儿女们,只有三郎一人好不容易保住了幸福平和的生活,大郎早逝、长女出家,二郎留下妻女替他背负死后的骂名,次女更是守寡多年有苦说不出……
霍家儿女的苦难,她不想再让这个从小疼惜的丫头背负。
凤夫人低声道:“无论是不是给人做续弦,重要的是……娘希望他会疼你、呵护你。而且……而且这是皇家,你嫁过去,娘怕你会受委屈,会不得不面对那些可能会很令人恶心的事情……”
霍云浅依偎在她怀里,静静地听着母亲的絮叨,唇边带上了淡淡的笑。
母亲说的这些,她都已经考虑到了。
但母亲没说的,她也考虑了很多。
在眼下的这个时代,她想要真正站稳脚跟,还是需要选对一个强大的丈夫。
尤其,她还要为二哥的冤屈翻案、为二姐夫的死找寻真相,这些都需要一个可以接触宫廷的身份。
她只是正好挑中了她爱的那个罢了。
凤夫人絮絮地说了很多,最终抹了抹眼泪,含笑道:“好了,娘要说的就是这些……而且这样也好,棠儿也要嫁进秦王府去,你们姐儿俩也好有个照应……”
霍云浅点了点头,原本想纠正凤夫人最后的“姐儿俩”的称呼,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较真。
现在母亲正在难受时,一下说错了又有何妨呢。
母女俩谈完,到霍明佑这儿,他也没什么别的话说。
反而在看到母亲和小妹都哭哭啼啼之后,为了活跃气氛,霍明佑开玩笑地道:“好在秦王虽然年纪比小妹大十几岁,终归还是比我小,不然我以后还要纠结称呼他什么才好。”
一句话成功逗笑了霍云浅,凤夫人也弯了弯唇角,嗔道:“又在胡说了,无论他比你大还是小,你都该称呼王爷!也不怕人家说你藐视皇家。”
霍明佑冲二人挤挤眼睛,“若是在外面,礼数当然不能少,我这不是担心私下里一家聚会嘛,难道也要一口一个‘王妃’的,那多生分。”
三人齐齐笑了,心头各自的阴霾都散开了不少。
……
天色渐暗,一道圣旨的余威也渐渐显现出来。
正阳宫内,打砸之声不绝于耳。
接到消息的于皇后正匆匆从御花园赶回来,才踏入门内,脚下突然被人丢来一只瓷杯,吓得她和搀扶自己的红芸姑姑齐声尖叫。
于皇后好容易定下心神,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青年人,可不正是她的好儿子么?
“反了反了,你在这干什么?”
许祯手里还捏着一个青铜香球,正要继续往地下砸,闻言冷笑一声,“母后可是因为刚刚做成了一桩媒,心情大好?”
于皇后扶着门框站稳身子,红芸姑姑帮她轻轻拍打胸口顺气,焦急地向许祯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究竟为了何事在正阳宫如此大闹?一旦传出去,朝臣们又该指责殿下德行有亏了!”
许祯眸光一冷,怒气瞬间暴增,冲上前来一脚将红芸姑姑直接踹飞出去!
红芸姑姑倒飞出去近一丈,呕出一口血,瞬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于皇后吓得险些跌坐在地,好容易回过神,也不由怒火中烧,“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做媒?本宫做了谁家的媒令你如此动怒?”
于皇后出身昌武侯府,原本也是将门之女,方才只是骤然受到惊吓,如今已经恢复了镇定。
她一面叫人去找太医救治红芸姑姑,一面抓住许祯的手,强势地将他拖进了屋内,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许祯手中还兀自捏着那个香球,当下往地下一掼,恼怒地跺脚,“你做的好事现在怎么就不认了?怎么就把霍云浅嫁给了那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于皇后定了定神,这才明白儿子所说的是什么,顿时气得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