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钟雷在温热的日头下有些烦躁,不过,即便是日头已经缠在了心上,他依旧笔挺的站着,不让阿凤撑伞,也不让阿凤扇凉。钟雷是善于享乐的人,若是平日,且不说日头当空的闷热,哪怕是舒适的天气他也决不会笔挺的站着。这一次,钟雷打定了主意,他要让自己在钟雨的眼里是挺拔高大的,他要让钟雨打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唯有自己才是钟家的天,唯有自己才是钟家的守护神,唯有自己,才是可以赋予钟家的未来无限荣光的那个人。
日头似是故意跟自己作对一样渐渐的毒辣,而钟雨又迟迟的不出现,身体上必须保持着风范,可是钟雷的内心却是越发的烦躁难耐。身边的阿凤看出了钟雷的不适,还是上前撑开了伞,“大少爷,你会中暑的。”钟雷瞥了阿凤一眼,猛地将阿凤举着伞的胳膊推开,“蠢货!我看上去像是晒一晒就会倒下的人吗!”钟雷恶狠狠的看着阿凤,仿佛是看着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他当然是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阿凤,他恨极了阿凤的一个动作就将自己扮着的钟家守护者的形象破坏,他恨极了阿凤看出了自己的烦躁,这样,绝对是不可饶恕的。
邱管家四处张望着,忽然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一个年轻人。忙掏出照片对比了一下,再仔细看看,虽然也有些不太确定,但是看着跟在那年轻人身后提着箱子的人正是老李,便喜出望外的看向钟雷,“大少爷,是二少爷!”
“既然到了我们就去迎接吧。”钟雷迅速的变了一张脸,眼中没了对着阿凤时的冷冽,转而不紧不慢的正了正衣领和袖口,一副优雅的姿态。
钟雷带着阿凤和邱管家走近那年轻人。钟雷的目光也同自己的脚步一起慢慢的逼近着那个人,只见那个人的身上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眉宇之间透着的一丝光晕,似碧玉温润的柔和,又似碧玉孤傲的清冷。那人望向钟雷,停下脚步,笑了,“大哥......”尽管模样还能隐隐看出儿时的样子,但已经全然改变的音色还是让钟雷感到了比想象中更强烈的陌生。不过,这样的陌生对钟雷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关系,他天生就与钟雨带着一股疏离,毕竟,一个家族的荣光只能给一个人,自己注定就是要拥有这份荣光的,他可以信手拈来的带着那份疏离给予钟雨最热情的迎接,无关感情,关于身份和主权。
“阿雨,你终于回来了。来,让大哥看看结实了没有。你知道吗,妈和我都很想你。”钟雷抱住钟雨,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脸露出一个兄长该有的笑容。“我也是,很想妈和大哥,想家。看到大哥给我的电报,知道妈病了,我恨不得马上就回来。”钟雨的脸上也带着笑,只不过并没有钟雷那样的纯粹,交织着归家的兴奋和对钟白氏的担忧,融合在一起,渐渐的也就被担忧所覆盖了。
“这次你回来就别急着回去了,多陪陪妈。哥得忙着绸缎庄的生意也没空陪她。好,先不说了。跟大哥上车,咱们回家。”钟雷全然当作看不见钟雨眼中的担忧,自说自话的转过身示意阿凤和邱管家是时候离开,接着,便自顾自的向前走了。
看着钟雷渐渐的走远了一些,钟雨身后的老李则不声不响的上前了几步,在与钟雨并肩的位置停下,似乎在等着钟雨做些什么。果然,钟雨缓缓的测过身,正好对应着老李也同样看着他的目光。仿佛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都只是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老李只是将手搭在钟雨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像是一种安慰,像是一种鼓励,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应答。
钟白氏从知道了钟雨要回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没有了在床上躺着修养身体的心思,一大早得知钟雷会去火车站接钟雨回家便早早的就在大门口站着等着钟雨回来。尽管钟白氏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足以再站更长的时间,但她仍是坚持着拄着拐杖拖着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守在门口,环顾着四周。
透过车窗,钟家的大门离得越来越近。钟雨微微的眯起眼,细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又陌生又熟悉,就像现在的自己,早已不知自己是被当作归人,还是客人......越来越近,钟白氏站在门口痴痴望着的样子离得钟雨越来越近,许是钟白氏已经全然变了模样,不忍去看她那头上的白发和苍白的脸......钟雨缓缓的,低下了头......
汽车再钟家大门的正前方停下。钟雨走下车,一点一点的靠近钟白氏,母子二人相视而不语,片刻之后,钟雨慢慢的伸出手臂,拥住了钟白氏。那一刻,钟白氏的眼泪夺眶而出,带着欣慰的笑浅声的自语,“我最牵挂的阿雨回家了,阿雨长大了,长大了。”钟雨侧过脸,看着钟白氏头上的白发,嘴角微颤着浮上一抹悲伤的笑容,“妈,我回来了。”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美味佳肴,钟雨钟雷跟着母亲围桌而坐。丫鬟们也都在身后恭敬的站着,邱管家跟老李也分别站在钟白氏跟钟雨的左右手边。似乎很久,钟家都没有这样正式的吃过一顿饭了,气氛**,而又温馨。钟雨换下了西装穿上了跟钟雷一样的长衫跟坎肩,钟雨穿成这样便也与身旁穿着绣花段袍的钟白氏显得更加的亲近了。钟白氏不停的往钟雨的碗里夹菜,钟雷则翘起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钟白氏往钟雨碗里夹菜,脸上带着的笑既是欢迎的亲切,也是无谓的轻蔑,不过是亲切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