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晚上10:30
苏溪的住处是个老式楼房,一共五层,她住在四楼。
苏溪穿着黑色运动背心站在洗手间里,她的黑框眼镜已经拿掉,脸上的表情近似狰狞。
两只手腕被她用绷带缠好了,现在她正戴着乳胶手套对着镜子努力地寻找头上的玻璃碴,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她右后腰淤青了一大片。
疼痛并不让她难忍,她只是没办法忍受客厅里那个不停嘀嗒嘀嗒的时钟,这样的安静和紧迫感让她不住地流汗。
“啪”的一声,苏溪扔掉了镊子,她拿起棉球蘸了酒精,在头皮的位置擦了几下——她已经没有办法更好地处理伤口了,现在只能希望扎在头皮上的玻璃碴已经全部被她清理掉了。
苏溪望着镜子里满头汗水,脸颊上带着血渍的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这副样子还能去上班吗?
哦,不,不用担心这点,警察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工作地点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真要命!
在后腰上贴了一块膏药之后,苏溪拿出专用绷带,她深吸了一口气,踩到马桶盖上,拿绷带用力地缠绕着,她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每次缠绕都能让自己出一头汗。
最后缠好绷带的时候,苏溪感觉自己已经虚脱了,她跌坐在马桶盖上,弯腰趴了一会儿。
洗手间的光线很暗,她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藏在阴影里五官突出的脸。
很像黑帮电影——那些女打手、女杀手、女毒贩,那些总是和警察打交道的人……
哦,事实上,她这辈子好像真的总是在和警察打交道。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安全地、巧妙地度过一生?
只要秘密还是秘密。
她擦擦脸上的汗,站起身来,把带血的棉球和玻璃碴、镊子、双氧水全部一股脑地扔到垃圾桶里。
她走出洗手间。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她已经准备好的衣服:一件黑色连帽夹克衫,一条黑色长裤,一顶黑色运动帽,一个黑色背包——逃犯总有这样的心理,恨不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融入黑夜。
逃犯,想到这个词儿,苏溪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苏溪在穿长裤的时候,她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这种老式筒子楼根本没有隔音这一说,苏溪屏住呼吸,她侧耳细听——那是脚步声,故意放轻了的,上楼的脚步声!
苏溪下意识地冲到了灯旁边,手按在开关上,犹豫了一下,又放开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没有谁会以这样诡异轻巧的脚步上楼——那种脚步,只有可能属于那一种人!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警察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她来不及思考,疾步走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裹了一件天鹅绒的绣花睡袍,她系好睡衣带子,再把马尾辫的橡皮筋扯下来,揉乱了头发。
脚步声停了一下,又继续向上……
苏溪把黑背包甩到肩膀上,把桌布一掀而起,快步走向厨房。
苏溪推开厨房窗户,桌布在手里拧了两三拧,一头系在窗框上,一头紧紧挽在手腕上,她踢掉了拖鞋,爬上窗户,拽紧了桌布,一探身,从窗口翻下去。
桌布的长度,刚好让她赤脚踩到三楼厨房窗户的窄边儿,她放稳了脚,弯下身,悄没声儿地用手指紧紧地抠住了三楼的铝合金窗框。松开另一只手里的桌布之后,她推推窗——窗户一推就开了,这家住的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她相信他们跟这幢楼的几乎所有人家一样,都没有厨房窗户上锁的习惯。
苏溪跳了进去。
这套房子的结构跟苏溪家的一模一样,苏溪熟门熟路地从厨房走到客厅中。
卧室里传来的笑声让苏溪的动作变得更加轻巧。
客厅靠墙的一边,有一只垃圾篓,苏溪把背包扔到里面,再拎起垃圾袋,把背包兜在里面。
玄关鞋柜上有一双女式运动鞋,苏溪随手把它拎起装到垃圾袋里。
她把头发再揉揉乱,踩上门后放着的一双带长耳朵的长毛绒拖鞋,打开门,拎着垃圾袋走出去。
门口正对着楼梯,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好消失在了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口,苏溪看到了他黑色的跑步鞋。
是聂宇。
苏溪心跳如鼓,她拎着垃圾袋,加快脚步,从楼梯上下去。
脚踝缠了绷带之后,虽然疼痛减轻,动作却难免僵硬,她竭力维持着步态的协调。
千江站在楼门口阴影处,正仰脸看着楼上,苏溪拎着垃圾袋走出去,她立即收回目光,盯着她看。
苏溪半低着头,让乱糟糟的头发遮着脸,故意把步子迈得懒懒散散地,朝着不远处的居民垃圾站走去。
千江还是盯着她看。
苏溪淡定地走到楼前,再有十多米就是垃圾站,而转过垃圾站,就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弄堂,小弄堂里至少有七八个岔路口,每条岔路口,都能让苏溪这条搁浅的小鱼儿回归大江大浪。
“你,等等!”
千江突然发声,她向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我是警察,有件事情想向你调查一下。”
苏溪停下。
她知道,千江已经认出她来了。
她走向她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苏溪不再犹豫,她把垃圾袋一扔,踢掉拖鞋,光着脚,发足狂奔了起来。
如果她没弄错,实习生千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