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下午4:00

每天下午四点,是为数不多的自由活动时间。自由是如此珍贵,已经西斜的太阳,掠过天空的灰白的云朵,还有从高墙外面吹进来的微风,都令人无限渴望。

操场上,有的人在走来走去,有的人坐在原地,有说话的,有发呆的,有踢球的,也有嬉皮笑脸跟着管教蹭烟的,还有坐在地上用石子下棋的。

卫东和和老砍坐在一起,他们周围方圆五米,一个人都没有,连蚊子都没有。

老砍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斜靠着墙,眯着眼睛,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有人来捡足球,挡住了他面前那点儿难得的阳光,老砍马上破口大骂:

“靠,一边儿去!老子砍死你!”

捡球的人抱起球赶紧跑开了。

还有一个星期,老砍就要二审了,他自己也知道,除非奇迹出现,他肯定会被维持原判——死刑,立即执行。

“敢挡着老子晒太阳,小兔崽子不想活了!老子可是砍死人的!四口的人命背着,老子都不怕!不就是掉脑袋的事吗?把老子逼急了,我临死再拖几个垫背的!”

老砍叉着腰指着操场开始训话了。

最近几天他格外亢奋,卫东和觉得那是因为老砍害怕了——就算再勇敢的人,在死神面前,也只能低头。

“认命吧。”有人也曾经跟他这么说过。

可什么是命呢?

命就是陈廷该死?

命就是卫东和得替杀死陈廷的真凶背黑锅?

但这不是神仙安排的,上帝也好,菩萨也好,鬼什么的都好,他们不会下凡把陈廷杀了,杀陈廷的是人,这点毋庸置疑。

从他认罪的那天起,他只绞尽脑汁地想一件事——他要越狱。

足足等待了112天,在还有两天二审开庭的时候,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对他来说,这才是命。

卫东和黑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耀着坚毅的光芒——如果有人凑近看,就会发现,这绝不是一个绝望阴郁的死刑犯应该有的神色。

操场的另一边传来了若有似无的一阵蜂鸣声,那是看守所大门开启的信号。

每天下午四点半,厨房的采购都会准时送来新鲜的蔬菜水果,第二天早上十点半,又会和垃圾车一起回市区。

大部分嫌疑人甚至不知道这蜂鸣声是做什么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将近五百人的看守所是如何运转的。

卫东和把目光转向了操场。

新来的王管教正在屋檐下站着,他并没有跟周围的管教聊天,表情严肃地用双眼巡视着操场中的人……尽职,但缺乏经验,有些紧张。

这是卫东和对他的判断。

有一个男人正低着头踢地上的小石子,他的个子不高,又瘦又小,还有些驼背,其貌不扬的五官配合还不到四十就已经秃顶的脑袋,是走在街上,任何人都不会看第二眼的类型。

卫东和认识他,他叫“泥鳅”。

“泥鳅”特别专注地踢着小石子,一边踢一边走。

一下,两下,三下……

小石子在空中飞起来,最后掉在了前面一个正在和人聊天的男人的头上。

这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上文了一整条龙,所以他外号叫“独龙”。

每个人都认识他,他是这个看守所的“老大”——他是为什么进来的呢?有时候是偷窃,有时候是抢劫,有时候是斗殴——看守所好像就是他二大爷家,他隔三岔五地就会来走走亲戚。

“独龙”身体好,练过散打,可以快速有效地制伏闹事的嫌疑犯,在管教不方便或者不能及时出现的时候,他帮助维持监狱里的秩序——对管教来说,只要不太过火,他们很愿意“独龙”出面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纠纷。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几个大老爷们为了谁先刷牙谁先上厕所的破事都能吵上三天。

事实上,去“二大爷”家,就是“独龙”的工作。这份工作的目标就是满足嫌疑人的各种需求,其中包括香烟、酒、一次手机通话、一副扑克牌或者几块麻辣牛肉……只要价钱合适,你想要的,他基本都能拿到。当然,规矩是如果你被发现,也不能供出他——供出他也没用,他根本不会承认,而你也没有证据,事后只会在睡觉吃饭洗澡的时候,遭遇“快闪”的袭击。

“独龙”从来不是一个人,卫东和很佩服他能把进看守所做成产业链。

一般情况下,“独龙”的脾气都很好,他秉持着大佬的气魄和商人的圆滑,大多数时候,甚至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不过今天他的心情不太好。“泥鳅”踢的石头砸到了他的头,他腾腾两步走到了“泥鳅”的面前,抬起脚来用力一踹,“泥鳅”踉跄着摔倒,“独龙”还是不依不饶,他大力地踹着,“泥鳅”就一声不吭地挨着,很快就打到了卫东和的面前。

“干什么?!”站在角落的管教这时候也发现了,对着他们俩喊。

“泥鳅”迅速地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话音未落,“独龙”又是一脚,“泥鳅”再次扑倒,他趴在了卫东和的脚前面。

“不好意思,没看见。”“独龙”对着管教耸耸肩膀。

在管教走过来之前,他再次抬起了脚,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踢到。

卫东和把“泥鳅”拖到了另一边。

“独龙”看看身高比他还高的卫东和,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看起来好像


状态提示:斗殴--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