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开脚步,追了出去。待得出了这小巷,面前便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大道,街道上满是泥泞,来来往往的都是打着伞的匆匆回家的行人。——哪里还有那个酒鬼的行踪?
我心里却并不紧张。我虽然不知道这酒鬼去了那里,但是我手里有酒鬼的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面有酒鬼的家庭住址,明天只要按着这个身份证上面的地址,自然就可以找到酒鬼原来的那个家。
有关酒鬼的一切也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我慢慢走回家。沿着那一条泥泞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一盏盏温暖的街灯,照着人们回家的路。
人,可以回家。那些鬼呢?那里是它们可以回的家?
人,回到家,可以有父母妻子的陪伴,有温暖的灯光守候,那些鬼呢?也许等待它们的只有一方幽闭的空间,一座墓草青青的孤坟而已。
孤坟,野鬼……哎。
一念及此,我竟然有些唏嘘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寻找那一个酒鬼。
找到它又该怎么样呢?是将它渡过往生河,还是收了它,让它形神俱灭,不复轮回?
我不知道。
我该如何做?
人都是矛盾的。鬼呢?是不是也是矛盾的?
我心里忽然有些怨恨起来。要不是遇到那只酒鬼,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是快乐的,在那个小小的狗食馆喝完酒之后,回家,睡一个好觉,然后第二天起来,继续明媚的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而不是眼前这个患得患失的渡鬼人。
对了,我是渡鬼人,我就一定要渡了那只鬼,那只喝完酒,给人假钞的酒鬼。
打定主意以后,我就回家,好好睡了一觉。既然明天已经决定将那只酒鬼渡了,今天就不必自寻烦恼。
第二天,早早起来,去巷口吃了一碗混沌,又吃了两个烧饼,这才取出那一只酒鬼的身份证,然后看清了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和地址,一路逶迤到了这个城市的河东胜利路大街,十三号,一所独门独栋的院子门前。
院门上了锁,门口两侧的高高的围墙上爬满了绿绿的爬山虎。
我看了看门牌号码,确定是这里,这才上前敲门。
一直敲打了半个小时,那一户人家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反而这户隔壁的十四号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大门打开,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的五十来岁的男子。
那男子一看就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只见他走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个来回,这才咳嗽一声,道:“酗子,你找谁啊。”
我急忙走了过去,向那男子叫了声叔叔,笑着道:“我是杨天的朋友,他身份证落在我们家了,我给他送来,他家里怎么没有人啊?”说着,我将那个身份证掏了出来,给那教书先生看了一下。
那教书模样的人神情古怪的看了看那杨天的身份证,又看了看我,过了好一会,这才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是他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心里隐隐感到自己那里做的有些不大妥当。
那教书先生随即摇摇头道:“你不是他的朋友,你要是他的朋友,你怎么连他死了三年都不知道?”
我心里哎呦一声,心道:“糟糕,糟糕,怎么这个茬给忘了?”
我急忙赔笑道:“对不起了叔叔,您猜的真对,我还真不是杨天的朋友,我是他朋友的一个朋友,特意让我来看看他,他那个朋友之前和杨天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这一次特意嘱咐我,来看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要将以前欠他的一些欠款交给他的家人。对不起了,还没请教您贵姓?”
那教书先生哼了一声道:“我姓郭,就在这里的中学教书,现在退休了。”
我心里暗道:“我又没有问你是干什么的,不用回答的这么详细。”
那郭老师一摆手道:“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告诉你那个朋友,这笔账是不用还了。”
我愕然道:“为什么?”
郭老师嘿然一声道:“这个杨天父母死得早,三年前得了癌症,住了院,住院治疗期间,却又和同屋的一个病友勾搭上了,还闹着要和他老婆离婚。他老婆一气之下,和他离了婚,没几天就嫁给一个美国人,出国定居了。”
我呆在那里,心里暗暗道:“想不到这个酒鬼还这般花花肠子,真的没有看出来。”
郭老师继续道:“这个小子没好心意,他老婆走了之后,没多久,这个小子就癌症复发,去世了,和他勾勾搭搭的那个女的没过几个月,也死了。哼,人在做,天在看,这杨天就该死。”
我默然一会,心里暗道:“这个 杨天的酒鬼,想不到结局也这般惨。看来,不光好人没好报,就算是坏人也是没好报。”
我问郭老师:“郭老师,这个杨天死了以后,埋葬在那里?”
郭老师指了指城南,道:“就在城南的公墓那里。”
我向郭老师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去。打了一个的士,一路来到城南公墓。
下了车,给了车钱,那的士绝尘而去。我站在公墓门口,定了定神,一路走了进去。到那传达室问了杨天墓穴的具体位置,这便一路寻了过去。
到得杨天的墓穴之前,只见杨天的墓碑之上覆盖了一层尘土,显然这坟墓疏于打扫。
放眼望去,只见这公墓之中,一座座墓碑都是这般尘土遮蔽。墓碑孤独的伫立在天空之下。似在静静的聆听着什么。
它们如果有灵,会不会感到孤独?
它们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