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李信所说,叶茂既然回京了,天子自然是不想让他再回蓟门关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怕叶家与西南互相勾联。
从太康年间开始,京城上下无人不知靖安侯府与陈国公府之间的关系极好,就差成一家人了,如今西南已经差不多自成一国,而叶家又把持了北疆门户,这个时候叶茂待在京城还好,北边的镇北军没有主心骨,基本不太可能反叛,一旦叶茂回了蓟州,与西南前后夹攻,就可以长驱直入打到京城,京畿三十万禁军,也不一定能挡得住两边的军队。
况且镇北军一旦离开蓟门关,北边的门户大开,鲜卑部也很可能从蓟州入关,云州的种家军也不可能在平地与鲜卑部为敌,到时候长江以北将会彻底大乱,朝廷将会完全失去对北疆的掌控能力。
更严重的是,到现在元昭天子已经登基四年时间,朝廷对西南的天雷还是知之甚少,哪怕已经想尽办法接触西南制造天雷的工匠,但是因为西南的工匠每个人只接触一道工序,还说不完整,朝廷的天雷摸索了四年,到现在只是勉强出火花的地步,根本不可能用来对敌。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西南军出蜀,朝廷安排在汉中与安康的十五万军队,挡不挡得住他们还是两说。
更致命的是,在汉中执掌十万大军的将军,也是叶家人。
一旦西南军与镇北军齐聚京城城下,大晋国祚就真的危险了。
即便京畿禁军能够挡得住他们,经此一役,大晋的国力,国家机器的威信也会跌倒低谷,甚至到无力维持国家秩序的地步,用不了多久,各地豪强就会四起,大晋最多勉力支撑几十年,就会房倒屋塌。
这种情况,显然是天子不愿意看到的。
元昭天子屏退左右,只留下萧正在书房里,他走下御阶,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茂。
“叶卿,听说李师去宁陵了。”
叶茂没有否认,低头道:“回陛下,李太傅的确到了宁陵,他与叶家有旧,家父病故,他来宁陵祭拜家父。”
天子点了点头,开口道:“李师与叶家的交情,朕也是知道的,老国公病故,他自然应该去拜一拜。”
说着,这位年轻的天子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肯回京替朕做事,李师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能替朝廷出力,朕当可以高枕无忧了。”
叶茂低着头,沉声道:“李太傅赶到宁陵的时候,咳嗽不止,据他说是伤了风,太傅与天家交情也很深厚,还是天家的女婿,假如身体康健,不可能不回京为官。”
天子摇了摇头。
“罢了,你总是会替李师说话的。”
天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叶卿是要回蓟州去?”
叶茂低头。
“身负要职,不敢在京城久留,况且关外还有虎狼窥伺,臣要赶回蓟州去,为大晋看守门户。”
天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再一次起身,两只手学着李信的模样,拢在袖子里。
“叶卿去蓟州多久了?”
叶茂恭敬低头:“回陛下,臣是太康八年奉先帝之命前往蓟州,至今已经快六年了。”
“六年啊。”
元昭天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说道:“北地苦寒,叶卿一去就是六年,着实是辛苦了。”
“再加上老国公新丧,叶卿心中悲痛自不用说,朕的意思是,叶卿不用急着赶回蓟州,在京城也好,在宁陵也好,好生歇几个月,这会儿已经入秋了,等明年开春,叶卿再回蓟州去。”
叶茂本来是低着头的,闻言愕然抬头看着李信。
“陛下,镇北军不可一日无主将啊!”
“先祖当年病逝,我父从蓟州回京奔丧,那时候他也没有丢下蓟州防务,是李太傅与臣两个人赶去北疆接手了蓟门关,如今臣愿意放下丧痛,回北疆替朝廷看守门户,陛下为何不准?”
元昭天子本来是和声和气与叶茂说话的,听到了叶茂有些顶撞的言辞,他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他冷声道:“镇北军是你叶家的镇北军,还是朝廷的镇北军?叶卿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便不能再有别人去主持蓟州防务了?”
四年前他刚登基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脾气的,但是做了四年的天子,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低声下气,甚至大气也不敢喘,让这位年轻天子的脾气,越发骄纵。
事实上大晋这三代天子,只有当年的承德天子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管跟谁说话都是和颜悦色,到了太康天子,就只有跟李信还有少数重臣说话的时候和气,对待旁人多少有些刻薄。
几代天子,脾气一代比一代差,到了元昭天子这一代,因为年纪太小,又没有人制约,已经有些刚愎自用的味道了。
叶茂深呼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恭敬叩首。
“镇北军自然是朝廷的镇北军。”
镇北军名义上自然是朝廷的镇北军,但是哪怕京城里一个七八品的小官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一句屁话,叶家经营镇北军几十年,无论如何这支军队也是姓叶不姓姬的。
不管是承德天子还是太康天子,都打压过叶家,但是那也是在朝堂方面的打压,这两代天子都没有插手镇北军这个叶家的基本盘。
这位新任的陈国公,心里一阵发堵,他抬头看了一眼御阶上还没有弱冠的天子,重新低头。
“陛下的意思是,另派将军代替臣接手镇北军。”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