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吃。”念珠说,“何况,猫空也有甜品可以点。”
“好吧。”急雨起身,“那我去了。”
“嗯。”
急粥铺点了碗赤豆小元子以及一份卤鸡爪。
店里正放着评弹是《玉蜻蜓》,这会儿正唱到徐元宰庵堂认母:
我手拿血书蜻蜓作凭证,
哀求母亲将儿认。
十八年孩儿离娘儿孤零,
从未领受慈母心。
怕什么尼姑庵堂私生子,
认儿要毁儿一生。
我不要良田千顷,我不羡金榜题名。
我不怕人言可畏,我只求乐叙天伦。
娘啊功名富贵都可抛,
孩儿定要认娘亲。
急雨对这个曲目并不陌生,因为外公就喜欢听评弹和昆曲,每天早上晒着太阳就把收音机打开。她就在三弦琵琶的声调中,听吴侬软语倾诉爱恨情仇。
赤豆小元子细腻沙糯,份量十足。加上头顶的风扇吹着,急雨丝毫不觉炎热,环顾四周那些古老的扁担家什,反倒有几分亲切感。
吃完之后,她走出店铺,在过马路的时候看到对面的金铭海。
烈日当头,急雨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复杂。
徐元宰庵堂认母,她和金铭海却要上演对面不相识吗?
绿灯亮起,她站在原地,金铭海从对面走了过来。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看见她。
经过她身边时,急雨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爸。”
金铭海有事在身,循声回头方看见她,他愣了愣:“……急雨。”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比陌生人更陌生,完全不知道如何寒喧。急雨疑惑起来,仅仅凭借一个玉蜻蜓扇坠,徐元宰就能跨越这十六年的疏离么?
路边有树阴,金铭海汗水涔涔,他艰难地开了口:“是因为智杰的医药费,所以才没办法及时给你生活费的……既然都这样了,你还是回家吧?”
“什么?”急雨懵了。
听金铭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以为她是特意找上他来要钱的。
“智杰连今年的高考也没参加。家里的状况实在是吃紧,所以……你还是回家来,家里的照顾总比你在外面漂着好……”
“他怎么了?”
“智杰去年年底被人打断了四根肋骨……”金铭海看着她,“不是你找人做的吧?”
急雨讶然,随即敛了神色,定定地看着金铭海:“爸,你怀疑是我做的?”
“不是我,是你刘阿姨……”金铭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说除了你,没有人跟智杰有这么大的仇恨……”
“她说的没错。”急雨道,“是仇恨。爸,我为什么仇恨他呢?”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金铭海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急雨定定的看着金铭海,突然间一点都不相信自己是他的骨血。
“不是我。”她咬住嘴唇的内侧,疼痛令她扼制住鼻酸,她缓了缓,舒了一口气:“另外,今天我也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金铭海神色将信将疑。
急雨猝不及防地流下泪来,背过身去:“你是我的父亲,为什么舐犊之情全给了别人?甚至连一点点的信任都不能给到我?”
“急雨……”金铭海在身后唤她。
眼见绿灯亮起,急雨逃也似的飞奔向马路对面。每一次想拥抱亲情,最终换来的都是无尽的失望。
回到了“猫空”,急雨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桶猫粮。
“司徒阙来过了?”她问。
念珠把头埋在臂腕中,趴在桌上不说话。
急雨把手搭在她肩上,轻声关切道:“怎么了?”
念珠抬起头来,鼻头红红的,残留着泪痕。“你说的对,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她神情凄恻地偏过头去。急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猫粮桶。还未张口,便听到念珠道:“在他眼里,我还不如陈羽尧养的那只猫。”
急雨听着莫名一颤。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分开?”她忍不住道,“念珠,因为和他在一起,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了,一段好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念珠突然抓住她的手,“那你教教我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对我情有独钟?”
“我不知道。”急雨痛苦地摇摇头。她连怎么博得父亲的宠爱都不知道。
“司徒阙他不适合你。”急雨明知这话念珠不爱听,但她还是说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让他付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