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下书>玄幻奇幻>降龙歌>第一卷 东有客星来 第十七章 旱雷不时雨(二)

耕月的最后一天,乌帆沙船驶过了那条黄黑交界的线。一只橙红色眼的麒麟花鸽在在帆间盘旋着,很少见到飞离陆地这么远的鸽子。

但它确实不是海鸥。

东子最先注意到这只反常的生灵,他将食指和拇指圈成环状,塞进嘴里,冲它吹一声口哨。

那花鸽不见回应。

又一声口哨,不见回应,又一声——花鸽仍自顾自飞着。

戚左使被接连的哨声吸引到船板上来,她顺着东子仰面朝着的方向,也望见这只桀骜不驯的鸽子。

“那不是我们的鸽子,”她断言道,“外行人才会用这种花里胡哨的鸽子传信。”

“那它为什么跟着咱们,寻常鸽子可不会往海上飞。”

“除非海上有它想找的东西,”戚左使低下头,不再仰望那橙红色眼的麒麟花鸽,“或者人。”

“想想我们船上还有谁。”她回头看向船舱,舱门的帘子被海风吹开。

东子也跟着低下头、然后回头,因为仰了太久,脖子咔嚓一响。

……

面对戚芝莱的质问,葛岚不得不将代做密探的事和盘托出。倒不是说一只紧追着船不放的鸽子是多么有力的证据,只是遮掩无用、戚芝莱早就知道他是贾文诏受人之托给捞出来的冒牌货,至于是哪方托付,于她并不重要。

老鼠就是老鼠,除非是自家养的,处理起来都没有太多差别。

反观葛岚这边,又一月过去,因为各种突发状况,密报只寄了两次,一次在和会前夕、一次在上船之后;后一次趁着夜色,也是由这只花鸽,在舷窗外咕咕叫着,葛岚用向蔡昭求来的纸笔写了那一旬的事记,绑在那橙红色眼的麒麟花鸽腿上。

到现在,既然发出鸽子的人已经知道葛岚在海上,想必不会再为难他做什么任务、去什么地方。他由此推测,鸽子腿上只有一丸解药和一笺“待命”。

果然,当葛岚从船舱里探出头,不及他一声哨响,花鸽便扑翅而下,停在他的左手腕上。

“待命”

两个字,不多不少。葛岚从花鸽腿上取下小筒,往手心里一倒,一粒棕黑色的药丸从里面滚落出来。

葛岚将药丸丢进嘴里,“喏,”他拎着小纸条,在空中抖直,向众人展示着,“待命。我说了,活命第一,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东子摊开手、瘪着嘴,摆出无所谓的样子,蔡环依旧眼神冰冷地盯着葛岚,蔡昭还在逐字逐句仔细读着葛岚新写的密信——如果这样的流水账也能称之为密信的话。

“给他吧。”戚左使沉重地闭起眼睛,抬抬下巴,示意蔡昭把信给葛岚。这一闭一睁,显得疲惫而无奈。

“多谢左使成全。”

葛岚接下蔡昭手中的信纸,将它卷起来,塞进小筒里,又将小筒绑回花鸽腿上。这封信的确是流水账,但却并非是为了搪塞国教护持们而刻意为之——在这乌帆沙船上,最近一旬发生的事的确是此般乏善可陈。

他走到船尾,朝着陆地的方向,举起双手,将那橘红色眼的麒麟花鸽放飞。

……

在那之后又过了许多天,无聊的日子好像永远没有转机。耕月之后是种月,天气变得稳重起来、不再有一场春雨一场暖的起伏。

海面更是如此,那雾气不浓不淡,挡日光而不挡眼前,目光所及皆是浑浊的灰色。天与海的分别只在于灰的深浅,上半偏白、下半偏黑。

在这样的世界里,这艘老旧的乌帆沙船更显得孤落。葛岚不能理解船主为什么要将船帆染成黑色。在市洲,黑色的帆意味着灾祸与不祥,那是塞西叙事诗里亡灵舰队的颜色、也是番东海盗长船的颜色,难道唯独在太微,黑色的船帆有吉祥的寓意?

国教护持们偶尔会同意葛岚上甲板来放放风,这时候,他便会抬头望着那被风吹得鼓鼓的乌帆,看着那好像就要腐朽断掉的桅杆,他想到安塞城墙外的枯槁怪僧,他们也是这样行将就木,也是这样浑身包裹在破烂的乌布里、被风沙吹得鼓起来,像是些怪异的菌类。

“也许只是因为耐脏吧。”

蔡昭这样解答过葛岚的疑问。帝国真是盛产实用主义者。

旅途中也有许多能坐下来谈天说地的时机,比如吃饭,比如入夜之后、就寝之前……

有地图桌的主舱里,三个男人席地而坐、其中一个脚上套着铁链;戚芝莱靠在桌上、双手抱在胸前,她脚踩的位置与三人屁股坐的位置正好连成一个方形;蔡环离得稍远些,咬着大拇指,好像在想些什么。

烛火摇曳着,睡意从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出发,悄悄爬上每一个人的脊背、再到脖子、现在到了眼睛。

东子打了一个哈欠。

连锁反应似的,方形另两个角的蔡昭和葛岚也跟着打起哈欠,终于轮到靠在桌上的戚芝莱。

此时她的一双明眸已经眯成两条缝,困意就要从那张平日里最多不过轻轻勾起一角的嘴里喷薄而出。她微微颔首,伸出手遮在唇上,但运动的下颌骨还是泄露了天机。

困意侵袭之下,坐在地上的三个男人中只有葛岚注意到了这难得的一幕。微弱的烛光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钢铁一般坚硬的女子,好像在此刻流露出了一丝优柔、一丝羞怯。

“我们再最后说一个故事,讲完就去睡!”

秘境之中,蔡昭那小子强打起精神,不甘就这样屈服于睡意。

“谁来!”东子拍拍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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