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狭长的独木舟,一船四人。
前方,隐匿的敌人终于显出庐山真面目——这是一群肤色青灰、骨架细长的怪人,在这样的寒夜里身上也只缠了一块兜裆布。他们的手中握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长弓,眼下正平举在身前,静静地、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手中的弓并不像寻常木弓那样上下一体、呈优雅的弧形,而是翻来折去、如同绑在一起的两支鹿角;长弓中间的握柄整个凹进去,每一把上都有三个搭箭用的凹槽——两船八人,一弓三箭,一轮齐射便是二十四支利箭呼啸而出的场面。
两艘长船横向面对着缓缓驶来的残破商船,薄薄一层火焰匍匐在后者的船体和桅杆上——原本火势最猛烈的两面风帆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硕果仅存的一面孤独地支撑整艘船的前进。风吹得很猛、吹得她不停摇晃。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那艘被她拖着的商船都像不思进取的臃肿废人一样,一步都不愿多动。
海盗长船的船沿上,一船三个,均匀地摆放着供点燃箭矢的火盆。到现在,里面的火已经非常微弱了——或许它们一开始就这么微弱,火能暴露对方的行踪、火也会暴露自己的行踪,没有比迷雾中的番东海盗更清楚这个道理的了。
看哪!那一艘足足有三根桅杆的乌帆沙船——海盗们站到独木舟的尖上都够不着她的船头——现在却在后者的攻势下土崩瓦解、行将就木,难道以弱胜强不是说的如此壮举吗?
海盗们静静地凝视着商船上那个漆黑深邃的洞口,这里原本有一面隔开甲板和船舱的帘子,但现在一点痕迹都不剩了。事到如今,再怎么射船都无意义,海盗们要将手中的箭留给这个洞口里面的人——他们的头儿告诫说这艘船上有些狠角色,若非如此,这般大小的一艘孤船,还费不了恁大周章。
商船越来越近,那个黑漆漆的门洞里还是毫无动静,为首的海盗微微放低弓箭,一丝犹豫在他心头闪过——差不多是时候放下弓箭、为登船做准备……
就在这一念之间,一个燃烧着的火球从商船左舷一侧掷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这支海盗小队头目的脑袋上、滚落进船里。
受惊之余,七人二十一支箭齐射向商船左舷。几乎同时,三只火球却从另一边的船舱后掷出,两只扔偏进海里、一只投进偏右的长船。
此时商船已经行到快要分开两艘长船的位置。
“快!拉开!”
小头目将烧却的炭块扔进海里,一手捂着额头站起来。船员应声弃弓拿桨,横并在一起的两条长船快速分开,两船之间,一条黑色的铁链露出水面。
原来两艘长船上各有铁链的一端,只要像现在这样分开一点,铁链就会被绷直、横在两船之间,拦住猎物的去路。
本该待宰的商船上突如其来的反击让海盗们有些慌乱,所幸长船底积了薄薄一层水,燃烧的炭块并未烧开,呲呲冒着白汽便冷却了。就在海盗们松一口气的时候,四道身影从商船两侧的舷窗中翻出,一边两个、纵身跃向正往远处划去的两艘长船。
此时长船间的铁链已经拉开,横在商船船头,绊住它本就缓慢的前进步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残破的商船与两条独木长船依旧体型悬殊。所以载着海盗的两条长船不能不能保持“一”字拉开的队形,而是被商船的船头带着,冲成一个“v”字。
因此,两条长船不再能彼此照应,而是被商船船头隔开,一条靠在商船的一侧舷边。
话回当下,左舷方面,翻身跃下的是东子和蔡昭。半空中,东子借下落之势刺出一枪,与敌人慌忙捅来的船桨相向而过,枪与桨一高一低,枪头插进后者的喉咙、船桨则击中前者的腹部。东子闷哼一声,前跃的身形顿时被止住、直直跌入水中。
一旁,蔡昭面对的则是横向挥来的船桨。那桨自水里拔出,快速挥动中像是一面扇子、带起晶莹的水花,就要挥中他的腿部时,那双鹿儿似的腿一缩、又一踩,正好落在桨头小小的平面上。在对方惊愕的神情中,那腿弹簧似地一蹬,又从桨头跃起;手中倒握着的长剑随身形下落,猛然下刺进敌人的左肩窝。一声惨叫尚未出口、心脏便已被一穿而过。
蔡昭踩在尚未来得及倒下的敌人肩上,向后一蹬拔出长剑,落入身后的海水中。长船另一侧的两个敌人才丢掉桨,手中的砍刀正掠过同伴倒下的尸体砍来、与落入水中的蔡昭一擦而过。
啊!
一声惨叫。闪着银光的枪头突然从船底贯出,一并贯穿了其中一个海盗的脚底。余下的一个被同伴的叫声一惊,双手倒握着刀,用尽全身力气捅向船底。
另一侧,一只手正扒上船沿,捅船底的海盗猛然回头,正看见使剑的少年一跃而起。剑刃挥向他,他想横刀去挡,可那刀嵌进船板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于是剑划上他的脖子,鲜血喷洒而出。
滚烫的鲜血溅到最后一名海盗裸露的后背上,求生的本能让他忘记了脚底的疼痛,踉跄着跳向水里。就在这时,那支才贯穿过他脚底的长枪又从水中刺出,正迎着他落水的路径。
他惊惶地扭动着,可扑出的方向依旧无法扭转——
哧啊!
长枪贯进他的胸口,或者说,他的胸口撞上长枪。殷红的鲜血顺着枪杆流进水里,在水中扩散开;一个嘴鼓成气球的脑袋从其中冲出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
过一会儿,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