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风饱读经书,对蝗灾较为乐观。历史有记载以来,平均每八九年左右发生一次蝗灾,七成以上之持续两季,两成持续一年,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才发生跨年蝗灾。
持续两年以上的蝗灾一共记录到三次,最近的一次还是一百二十多年前,即便是那一次蝗灾波及到咸国,但也挺了过来。
虽有史为鉴,但一百二十年的咸国国土是如今的一点五倍之多,尚且可依仗江东郡富庶之地养民,如今只剩下半壁江上的咸国,哪里有余力养数百万难民。甚至晋国也宁可看到咸国人丁巨量减少,而绝不愿意投入力气。
人是政治、军事、经济的根本资源,要亡一国,最根本要做的便是消灭人口,倘若咸国一夜间消亡三两百万人,晋国显然乐见其成,甚至比单纯的经融紊乱产生的民变更利于晋国吞并咸国。
如此算来,西寰现在的方略能否坚持尚未可知,但可相见公孙岳弄不好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时至黄昏,前方传来消息,蝗虫已经抵近之城南五里,实际上可能更近。
沿途所有农田悉数沾染蝗虫,天色一暗,蝗虫活动性陡然下降。加之一路从鼎炀城飞掠,蝗虫多半是吃的半饱,啃食的动力不足。
待到夜幕降临,各县、各村陆续点起篝火,已经沉寂的蝗虫立时间躁动起来,纷纷扑向火势熊熊的烈火,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脆声。
陈韵风见状一扫此前的阴霾,畅怀大笑:
“此计了得呀!”
“韵风兄过誉了,只要肯于深究,此等小计他人也能仿效。”
蝗虫的趋光性其实略弱于其他昆虫,但是密度如此之大,飞扑篝火的蝗虫依然向地毯一样铺满了地面。百里燕从火堆边捡起一把烤熟的蝗虫,剥去了鞘翅和鳞片,诡笑着说:
“烤熟的蝗虫也乃天下难得之美食,韵风兄可愿一尝否。”
闻讯要吃蝗虫,陈韵风一脸厌恶之色:
“贤弟,这可使不得。”
百里燕哈哈大笑,一口吞下三只烤熟的蝗虫说道:
“香,真香。”
蝗虫富含精致蛋白,与多种微量矿物元素,营养价值可与蚕相比,堪称是昆虫当中的黄金。时下思想保守,吃蝗虫这种事自然做不出来。不以身垂范,其他人怎么能信你。
在百里燕几次三番“逼迫”下,陈韵风勉强吃了两口,脸色接着古怪起来。
“韵风兄,口味如何?”
“口感绵软焦香滑嫩,就是有些土腥味儿。”
百里这时说:
“蝗虫滋补元气,明日白天可令广信百姓打蝗虫充饥,即可剩下些口粮,又能以虫补粮,还能滋养体魄,如此一举三得之法纵观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陈韵风唬着脸,又吃了两口,也很赞同,但却是底气不足。
“嗯,只怕是世人难以认可此法。”
“这有何难,此股蝗灾,短则三两日,多则十天半个月。只需主公下令,首日吃蝗虫一斤者,赏铜钱一百文钱,如此也抵得几斤稻谷钱。只要开了头,往后不怕百姓不打蝗虫。”
“此等荒谬之法,主公如何能同意。”
陈韵风还是担忧,纵然他能同意,姜闵也不一定有这个脸下这个命令,倘若传扬出去,还不得给世人耻笑成“蝗虫公”,或者“扫蝗公”。
见陈韵风迟疑,百里燕诡异说道:
“在下有一计可令主公同意此事。”
“哦,快说。”
陈韵风竖起眉毛,只以为是什么好计,待到百里燕说透厉害,陈韵风还是吃了一惊:
“这……好计是好计,只怕是郡主误以为贤弟羞辱于她。”
百里燕不以为然:
“只要郡主首肯,她非但不能责怪于我,还有收获到手,岂不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