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逊调北海郡客军移防瑞田寨,乍看起来是有意打压广信军,倒不如说是在安抚鼎炀侯。
鼎炀侯张隽出任太守还不到一年,沐阳仓丑闻不可能牵扯太深,此时调其长子张佑调入瑞田,是寄希望于抬高鼎炀侯势力,使太尉站在咸王一边。
而大司马姜严毕竟是咸王的叔叔,赵逊的上司,沐阳仓丑闻要没有他授意,其他勋戚根本办不到。
由此来看,咸王已经在为扳倒自己的叔叔在善后,而扳倒姜严的机会,有可能是一场胜仗,由赵逊取代姜严出任大司马,名义上任掌握着兵权,实际上鼎炀侯这个太尉,才是实际掌权的最高统帅。
如此一来,战后便可顺理成章的将兵权从赵逊手中收归咸王。
鼎炀侯此人最大的缺点是无能,最大的优点是听话,同时又是咸王的表妹夫,于公于私比叔叔姜严更可靠,实际上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沐阳仓的丑闻能给内外朝以及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同时还能拉拢赵逊,使其出任大司马,迫使其背负盖世英明的光环辉,永远不反叛咸王,如此广信公的地位岂不是尴尬了。
赵逊与广信公合流是内外朝尽人皆知的事,让他挂帅御敌是各派系畏敌甩锅的结果,赵逊倘若能将黑巾军击溃,将是咸国历史以来的盖世奇功。
赵逊就是为了自己的盖世英明,又岂能再助广信公反叛,广信公总不能不知好歹,在赵逊还活着的时候发动叛乱,这不是与天下为敌吗。
此前罗松亭私下曾有料算,料定赵逊首战得胜,咸王必派内臣出任司马使监军一职,以掣肘赵逊。
罗松亭当时的判断是基于咸王不跟内朝翻脸,维持表面的和谐。但现在来看,咸王背后已经跟内朝翻脸,甚至有可能掀桌子,否则不会这么放心的让赵逊总领咸军兵权在外放羊。
不过转念细究起来,咸王有这么高的智商吗,只在旦夕间完成如此深谋远虑的政治安排,百里燕(既魏贤)反倒觉得咸王也好,王太后也罢,应该都没如此魄力和手腕,那么是自己多虑了?或者说是罗松亭有意误导暗示自己,是试探自己是否提前知道了什么内情。
想到这里,百里燕不动声色,他说:
“罗先生,内朝乃大王家事,有再大的变故,也还是大王的家事,罗先生莫不是以为大王的家事牵扯到了主公?”
“是啊,罗某是有些担忧,咸王会否牵扯到主公身上。”
“哦,在下愿闻其详。”
“永兴河晋、咸两军兵力逾四十万,与永兴河西岸之敌不相上下。此战若胜,乃赵帅之盖世奇功,主公若能立下汗马功劳,入阁朝堂当不是难事。
只是如今突然将广信军调离乌坪、瑞田,主公恐怕将与大功失之交臂,入阁内朝之事将成泡影,不知魏先峰如何看待此事。”
“呵呵,罗先生未免多虑了吧。”百里燕轻描淡写道,继续又说:“瑞田有战功可争不假,却也并非什么福地。我军一万人马驻守四个月有余,顶住黑巾军大小十数战,被攻上城头达六次之多,损兵折将四千余人,仅我先锋营部下便阵亡两百余人,这还是配有精良战械情况之下。
北海郡客军来源庞杂,人虽多,却非精锐,乍到瑞田驻防,不会是件易事。
在下倒是觉得,非但广信军会调防,何猛、叶信、高培等将也有可能调防,调防至东岸乌坪修整。若是如此,北海郡客军填入瑞田,岂非自找没趣。”
北海郡客军规模有近两万五千人,是勤王军人数最多的一支客军。广信军撤出乌坪、瑞田之后,乌坪、瑞田防线缺额达两万,北海郡客军既然想争功,赵逊很可能让北海郡客军全军过河,而不是像广信军分守两地。
赵逊让广信军分手两地,意在让姜氏父子相互应援,倘若姜乾有事,姜闵必然全力以赴,姜闵出事,姜乾必兴兵来救,可避免友军遭危,而客军见死不救的局面。
北海郡客军内部山头林立,张佑名义上是大都督,但并不一定能号令所有客军,因此不能以分兵之法团结北海郡客军,最好的办法是让张佑率领北海郡客军陷入瑞田寨拼命,只要守住了瑞田寨,功名利禄尽取,倘若是丢了瑞田,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北海郡客军两万五千人悉数填入瑞田赛后,何猛、叶信、高培余部势必要撤出部分,出了任何纰漏,张佑、关普、肖晨等人就得顶这个雷。
不过这样一来,最直接结果是广信军被安置在几乎没有战机的冠汤渠闲置,今后发动反攻,姜闵拿不到首功,也就没有底气入朝参政。
但凡事情都有其两面性,不可能面面俱到,调防至冠汤渠未必不是坏事,罗松亭现在就断言赵逊是最大受益者,未免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至少百里燕不相信赵逊会这么快就翻脸,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大军行至天黑就地露营一夜,清晨十分与张佑所率北海郡客军撞个正着,张佑礼节性寒暄了几句,又继续带着人马南下。传言四日前冠汤渠大败,但看北海郡客军的气势,却一丁点都没有战败的样子。
中午途径中军大营,姜闵前去面见赵逊,却被告知赵逊还在晋军大营未归,广信军只得继续北上,于当天深夜抵达冠汤渠大坝。
姚盛自此前一直驻防永兴河北段防线,所部八千余人提前两日进驻冠汤渠,黑巾军前日发现冠汤渠咸军异动,于夜间发动偷袭,被姚盛击退。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