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伯泰的办法极为简单,干脆以短斤缺两货币为基准重新定价。
由于短斤缺两的贵金属数量庞大,远比足额贵金属多,全中原尽数回收重铸成足额标准金银根本不现实,同时还要面对由此产生巨额损失。
如果重新以短斤缺两价格计价,并回收足额贵金属,同时放出短斤缺两的金银继续流通,不仅见效快遏制力强,同时咸国握有大量足额的金银,重新铸成短斤缺两的货币,将多出许多头寸,不仅避免了贵金属的损失,同时因为商品价格的重新调整而获益。
从本质上而言,这仍是一场劣币驱逐良币的把戏,足可见愚论派通过战争实践和早期的经济掠夺,已是摸索到经济的本质是货币和商品的关系,其正利用多年的实践经验,替卫国和梁国牟利,其中若是没有梁国的默许,短斤缺两根本无法掩盖数年。
宗伯泰的办法虽好,但仍有技术层面障碍。一是政治层面的可操作性,二是技术问题。
政治层面很显而易见,如果以短斤缺两为基准,梁国若不同意,很难得到推行。因为梁国掌握了标准器的定义权,即便有砡工派支持,没有宗主国的首肯,短时内想要推进阻力会很大,咸国将陷入经济战争。
没有梁国的支持,要说服其他诸侯也不容易。即便说服各国诸侯国,卫国作为最大的受益者,每年至少从市场凭空套多取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的金银,一下断了财路,势必掀起大规模战争,百里燕仍然无意在中原再开战端。
至于技术性问题,如何保证新铸的金银具有可识别的腐蚀防伪性能被广泛应用,仍有待解决。
一番深思熟虑,百里燕打破沉默说道:
“此法虽可行,但值得商榷。尤其是如何让诸侯接受是关键所在,宗伯先生可有高见?”
“此事侯爷可先去游说太子妃西寰,只要晋国同意,宋国便会同意。宋、晋、咸三国同气连枝,长孙国必会跟随,志国也会见机行事。如此只要中原以东新立标准,便将各国紧密相连,中原以西若要分庭抗礼,必成孤家寡人。”
“那先生可知,若要说服志、晋两国不仅咸国将要为此付出代价,两国经济也将为此收益,而两国却不会对我咸国感恩戴德,相反咸国既有可能遭致卫国的报复,志、晋两国若坐山观虎斗,咸国将陷入与卫国的争斗中,而这是本侯所不想看到的结果。。”
“侯爷所虑不无道理,但就眼下而言,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向倾取其重,金银短斤缺两刻不容缓,还请侯爷明鉴。”
宗伯泰郑重说道,赵安陵接过话说:
“在下也以为宗伯兄所言势在必行,但凡战,必先摧其骨,经济乃国之根本,而今来势汹汹,若不能及时遏制,日后将更加凶险,长痛不如短痛,侯爷应当机立断才是。”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向大王与内阁呈报之后再做定夺。今日暂且到此,诸事明日再议。”
由于苏方义、段颂之都未做任何表态,宗伯泰的提议更多是试探,百里燕未做肯定回复,也是不想让事情更为棘手。
货币计价变更不仅关系国内,与政治外交紧密相联,由于当下的技术和通信的制约,消息传递十分缓慢,货币计价的改变,影响波及比近现代社会更大,整个的传导期需要两年以上,回馈期需要三到四年,再完全形成效应之前的数年内,卫国为避免巨额的经济收益损失,势必要发动战争。
如若不做出计价调整,就只能任凭卫国继续从咸国、志国、晋国、长孙等中原传统国身上薅羊毛。而梁国同时推动卫国与中原诸侯的死磕,做大其自身利益,躲在幕后推波助澜。
苏方义、段颂之不轻易表态,背后的原因仍是梁国的政治地位左右着门派的立场,当政治利益高于经济利益时,外部的经济因素将很难再左右政治立场。
从治所出来,百里燕准备去往别馆下榻,众人正值散去,宗伯泰来到跟前谨慎说道:
“有一事侯爷可曾觉得蹊跷?”
“哦,何事?”
“而今我咸国国力日盛,此番短斤缺两来袭,却毫无征兆。而且数额之巨大,与国库、钱坊、侯府、永兴一年收益相当,甚至更多。侯爷不觉得太巧了吗?”
“嘶……”百里燕心里一惊,猛觉有理,忙又问:“先生是说,朝中有人窃走机密泄露与外人!”
“此事在下也不敢妄断,但经济短时之内皆有定额,此定额若被外人所获,其危害甚于战争啊,侯爷切不可不防。”
宗伯泰暗示卫国获取了咸国核心的经济数据,发动了一场特定环境下的货币战争。
咸国每年的财政收入大致分为四大块,一是国库的全国税收,二是钱坊,三是咸王内府,四是三大侯,既永兴、轩亭、卤侯三侯。
其中三侯和内府的经济潜力仅有三方和咸王知道,咸王内府的情况外界根本不知道,钱坊仅三侯内阁少数与咸王知道,而国库相对较为宽松,但仍有明暗两套账目。明账给外朝,暗账给内朝。
方伯虽出任商营使,对咸国商品总量有大致了解,但也无法知道咸国核心财政的机密,更不会知道咸国每年有多少流水金银。
此番卫国来势汹汹,抛开运转、投入、支出的成本,初步估算的损失就已超过咸国一年贵金属利润的总额,这意味着咸国一年非但白白损失巨额金银,还得弥补市场需求和对外开支倒贴贵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