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价之法理论上提供了较为公平的竞争平台,但竞争环境对人少地小,生产力低,效率不高的小国十分不利,各方竞争之下,诸侯只会对穆尼不满,但无可奈何,因为当下是买方市场,有钱说了算。
而现在姬丰捆绑晋、咸两国一起竞价,最后就变成晋、咸两国以产量垄断中高挡丝绸的定价权,显然没人敢对天子发牢骚,但对咸国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从一开始,姬丰就不是从经济角度通盘考虑,而是为了折腾咸国,怎么让你不舒坦,他就怎么折腾你,同时还要利益最大化。
“外甥啊,不是舅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列国交争利字为大,天子眼红咸国图强之势,不想继续坐看咸国日益强盛威胁梁国地位,故从十多年前开始处心积虑图谋咸国。
姬丰倘若有诚意,岂能两次避我不见,他知道我定不会答应他条件,故令你来敷衍于我。你今日回去告诉姬丰,他若继续逼我王太甚,这次的生意谁都甭想做。”
“这个……舅舅,这不好吧。伤了和气,日后还怎的来往。”
“我也没请他来,若是硬起,他大可不来,何必为了几个金子与咸国撕破脸呢。”
“可……唉……也罢也罢,这事我不管了。外甥今日就告辞了,改日再去舅舅府上登门拜访。”
“嗯,务必将舅舅的话带到,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舅舅。”
李懿起身离去,下刻魏琦上前说道:
“侯爷,李少主可是梁国的人,说的如此透澈,就不担心博源君心生记恨。”
“那是最好不过,就怕他不记恨本侯。真以为梁国是什么好玩意儿,一个小国在大国之间搬弄是非,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
“叫什么?”
“找死!”
“呃…这……可梁国毕竟是上邦宗主之国,从古至今还没诸侯敢动宗主之国,侯爷言重了吧。”
“一点也不言重。面对诸侯崛起,大势不可逆转,梁国不甘沦为诸侯傀儡,而今是做垂死挣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毫无底线和廉耻,日后一旦恶事败露,其多行不义必自食恶果。走,随我回府去。”
“诺!”
这些年百里燕思来想去,逐渐看透一个问题,三十六年前卫国横扫西海的卤野之战,还是晋国攻伐咸国割走江东,再扯远一些志国击败霸主孙国,背后无不是梁国这个推手从中穿针引线推波助澜。
受到辽阔的疆域和滞后的通信技术,低下的生产力和经济圈的制约,各国诸侯都不容易形成一方独大,完成大一统的局面,尤其梁国控制着连接北海西海的陆路、海路以及内河的贸易要津。
由于梁国坐落与中原东、西两段的中央,取东西两段的捷径,无论陆路运输、水路运输、海路运输,经由梁国发货转运的综合成本是最低的。
对于东西跨度动则两万里地的中原,运输成本决定了价格的竞争力,梁国坐东西要津之间,无疑具有先天地利优势。其仰仗地利之便,将各国基础原材料汇聚于此,还有宗主国的名头召集天下能人,为其制造先进的设备提高生产力。
更高的生产力带来更多的产品制造,稳定的原料供应。提供了产能扩张,以及向外输出产品的动力,加之地利位置优越,梁国由此成为中高档产品的净出口国,并迅速成为中原的贸易中心。
当所有贸易点受梁国贸易规则遏制,出现任何诸侯一方做大,梁国轻则通过贸易活动,抬高指定输出价格,重则许诺他国好处,联兵攻打。
尽管不会是公开肮脏的交易,但调整贸易品价格和总量,无疑是在暗示其他诸侯国配合天子的意图。
由于此前梁国生产力和成本的绝对优势,各国长期以来只称霸未一统,经常是山大王轮流做,土皇帝一大堆的局面。而左右统一的根本阻碍仍在经济生产力,而非军事手段。
中原版图幅员辽阔,有人统治区达四千万平方公里以上,传统的冷兵器战争通信技术,都严重滞后于土地的管辖和治理,通过单纯的军事手段统一版图并不现实,由此争夺贸易节点,成为历来统一版图的唯一捷径。
贸易节点既是自然要素形成的天然经济圈,同时也是后天人为发展而来的经济带。
以梁国为中心,中原半数以上核心贸易点拥有大量人口与优质基础原料,源源不断向梁国输送物料,梁国通过其较为先进而密集的生产力向外输出成本更低品质更高的成品。
当各国对其经济依赖达到临界,自然不会有诸侯国敢于动梁国一根手指。
但永兴城的出现,无疑彻底打破了梁国半垄断地位,中原以东全部贸易节点被咸国截断,同时南境的畜牧和养马正在成为新的贸易市场,但仍不足以动摇梁国贸易的地位。
真正动摇梁国贸易霸主地位的是四轮运输车辆与万石商船,以及蒸汽机的出现,提高了生产和运输效率,从技术上打破了梁国得天独厚的地利条件。
当贸易市场不在被垄断,诸侯有了可选余地,梁国的高高在上不可动摇的金钟罩护身符自然不攻自破,甚至说岌岌可危也不为过。
姬丰急于逼迫咸国就范,既是对咸国经济实力的忌惮,又何尝不是多年来各国诸侯对其的不满,正在日益动摇梁国的政治根基和统治地位。一旦完成贸易中心的转移,地小的梁国下场不会比孙国更好。
回府之际数名金雪狄护卫牵着马匹站在侯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