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进屋后,种师中勉力支撑着病体,强行坐起身来,向李岘和杨可世交待着后事:“如今山河破碎,天子蒙尘,这关中之地,有赖安国你们勉力支撑,才得以保全。某自壮年始,才随兄从戎,跻身行伍,迄今以有三十余年,自问还算是对得起国家。唯有太原一败,让某以为终身之耻,至今羞愤难抑。还望子侄们能够跟随安国身边,驱逐鞑虏,恢复我汉家河山,也算是雪我前耻,如此,某虽死亦无憾事矣!”
李岘拉着他的手宽慰道:“某已经计划在冬日就起兵收复燕云,种帅好生将养身体,很快就会看到您报仇雪恨的那一天的。”
种师中摇了摇头,又看向病榻旁的种洌、种澈等人道:“你们原来都是立志学文的,在这乱世里,却少了保全的本事,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有李帅和杨帅他们照顾,老夫也算是以安然而去了。”
他这强忍着病痛,说了这些话,虚弱的身体就已经全是虚汗。种澈用毛巾替他擦着汗道:“阿爹且先歇息片刻吧。”
种师中强自支撑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无药可救,命在旦夕,只是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还请安国能实话实说。”他用双手抓着李岘的右手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靖康之变,所以才有当日的安排?”
李岘把左手放在膝盖上缓慢地敲击着,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是,我在去幽州与辽人谈判时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只不过当时却无力改变什么。而现在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种师中过了片刻,这才微微吧了口气,对李岘道:“但愿今后你能带着大宋,走向汉唐一样的盛世!”
李岘却起身告辞,站起身来后这才又回头说道:“不是大宋,是华夏!”
说罢,与杨可世两人告辞离开了种府。
是夜,西军老帅种师中病逝,种府上下,人人换成丧服,开始吊祭举哀。
……
长安皇宫侧门外。
太子少师谢克家和国舅朱孝章两人从种府吊唁回来,又向朱皇后和太子报告了情况,两人在皇宫里呆了很长时间,这才刚一起结伴离开了宫城。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才出了宫城不远,就有人拦下了马车,说是枢相张浚有请。
张浚办公的署衙原来是永兴军转运使署衙,距离皇城不远。来人是张浚的参议赵革,他是临安朝廷所任命的荆襄路招抚使,但那王襄和王禀两人拒不奉命,只能是跟着张浚一起来到了长安。
谢克家和朱孝章的马车跟在赵革的车后,一起进了西路各军招抚使衙门。
马车直接进到了后院,却见张浚和范致虚两人正站在后堂的阶前,恭迎他们的到来。
“怎么样?”几个人进了屋里,不等大家坐好,范致虚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本来皇后是怎么也不肯应允的,到最后还是孝章以大宋江山、太子的皇位来劝说,这才勉强答应下来。这李岘乃一世枭雄,早就不把太子府放在眼里,其不臣之意、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我等这回也是拼命一搏,为大宋国除去这个祸患。”谢克家说道。
朱孝章在坐下后看向张浚:“我们这回可是冒着大风险,你说的那数万兵马可靠么?”
张浚点头说道:“那刘锡被李岘一句话就免了环庆路帅臣,心中怨忿至极。正好环庆路兵马从京西返回,明日屯驻城外。这种师中一死,倒是给了我们一次天赐良机,这不少的西军将领都会进城吊唁,城门处的盘查比往日松懈了不少。”
朱孝章在听后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刘锡手上的兵将可靠么?”
“这倒不用担心,这环庆军与李岘的嫡系不是一路,这些人原来是刘锜带出来的,后来刘锡又接手当了三年环庆路经略,只听刘家的指挥。”张浚故作轻松地笑道,“另外李岘负责粮草运送的后军主帅杨惟忠对李岘也是满心怨气,他原本早就是熙河军副帅,这李岘、翟进等的职位都在其下,而如今眼见那翟进、杨可世甚至是高世宣都成了他的上司,心里头早就有和那刘光世一样,脱离李岘投效朝廷的打算。我把任命其为秦凤路经略的公文和印信给他后,他也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虽然他还没有明确表态,但到时候也可以调其部一起入城帮着守城。”
范致虚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李岘和那杨可世两个首恶伏诛,这些贼众群龙无首,我们在坚守长安几天,再公布他们谋反的证据,悬首示众,他手下那些军将自会作鸟兽散。想当年前唐时太宗皇帝秦王府也是没多少人,只是骤起发难,诛除了太子建成和齐王,那太子府的军将也是纷纷溃散归降,这才最终成就了霸业。”
他这就是读书读得有些傻了,李二当年发动玄武门之变是作了充分的准备的,只不过史书上是无法真实记录的,所以才刻意将李二发动叛乱写成了被迫行事,匆忙发难的假象。许多人在读史书时都不仔细想想,玄武门之变当天,侯君集和李世民手下最精锐的三千玄甲军在哪里,又干了什么?
那侯君集在玄武门之变前名声不显,而在李二当了皇帝后,立刻跻身五大功臣之列,这又是为什么?那些史家故意忽略和隐瞒记载此事,就是为了掩盖李二实际上已经策划叛乱许久,谋划十分周详的事实。
自古以来,凡是成功的兵变,没有一个是临时突然起意,仓促发难的!
你真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