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裴山抬起头,看向漫天的星河,而一旁视角的宁裴山同样也抬头望向此刻的星空。
星罗密布,天象暗红,从他们离开宗门那日开始,每一日的星盘都诡辩莫测。只是当时的宁裴山太过年幼,对天象之术并不涉猎,不懂这些不祥的征兆。
听师尊说起过,那一年从三月开始便出现天象不吉之兆。若算上今次,太宗与师尊去往西山祭天,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帝君出行的祈福仪式了。
说是不吉,可那一年旱涝保收,帝无抱恙,实则已是黎民万福。
在封建朝政下,百姓只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帝王勤政爱民,天下感恩上苍垂怜、盛世太平。
可天象不利到底是大事,哪怕帝王也不能不信,凡天下大乱之事发生总是有预兆的。
祭天大典,本为冬至之日举行的仪式,太宗与太史局议事后,将之足足提前了两个月。
此时的宁裴山看着这满天星河,只觉得明日应该又是个晴朗的日子,能多赶些路程。
月相,盈凸月。
今日十三,还有两天的行程,便是十五满月。可一旁视角的宁裴山看着篝火边宿营的众人,他知道恰好十五满月之日,自己会在傍晚时分到达万慈寺。
这千年,有许多的记忆已经化为尘埃,哪怕用上了“追忆香”,不重要的也不会过脑。
可那天的场景即使过去了千年后,再回想起来,宁裴山依旧清晰的每一分细节。
他与素问带着两宗弟子十四人,出了山前宗门沿着城外的瞳水河畔一路西南而行,由于两人身怀宗门至宝,速度一直不低,连安营扎寨也是在水边就着篝火,吃着各自的干粮,众人十分警惕。
已是深秋的时节,沿河湿冷,策马而过,众人已然披上了些加冷的衣衫、斗篷,马蹄绝尘急行,溅起无数芦花飞雪。
这一路,宁裴山与素问的话并不多。对方总是这样,一身青衣,心如止水,秋菊傲骨,连性子也是凉薄的。
以至于宁裴山过了千年,都不知对方当初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完违背了她的心境。
那是在他们即将到达万慈寺山脚下,偶遇的一件事。
再两日的行程,宁裴山等人终于在晌午之后,入了剑南道。
远处山峦重叠,茂林颇深,的确是蜀地之貌。山野间凉风湿气,不过秋日而已,空气里也似有寒意透进骨头。
宁裴山一身似雪的白衣,外罩了一件裘皮斗篷。他胯下是一匹黄骠马,剑南属地,乱石横生,草没马蹄,此等险地,众人的速度都降了下来。
待他们能远远眺望到山峦之处藏那座灰瓦古寺的金身大佛顶,天边的夕阳如漫天红霞铺过,满月已挂在天空的一角。
沿着瞳水河一路东南而行,到了它下游,顺流沿着嘉陵江又行了两日,一行人从嘉陵江向南的一条支流进入山峦,弯弯绕绕三日后,便到了无妄山的地界。
山涧流淌而出的溪水,在浅滩汇成了一道平缓的碧潭。
而万慈寺修建在无妄山腰上,虽偏远了些,却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寺。
宁裴山知道自己是处在自己的记忆里,他是千年之后的人,这些都是发生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他摸不到,拉不住,只能冷眼的看着众人一步步进入无妄山的范围。
山野间是水过草腥的泥土气息,一道沉重的钟声在山林间隐约响起,宁裴山抬头远眺,似乎想要看看寺庙在何处,却什么也看不到。
可待他收回视线,周围的场景又有了变化!
一阵山风拂过,卷起漫天芦花,而宁裴山正站在半人高的芒草中,而四下却并无旁人!
这……这是谁的记忆?!
宁裴山不知道。
这样的视角可是从未在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的东西。
宁裴山回头四下张望,周围寂静无声,水流,风声,却未有虫鸣与鸟啼,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似乎安静的过头了些。
身后是河边浅滩,而自己正立于一刻巨大的皂角树下,只是它的叶片正如寻常秋日的树木那般,不断落叶。
这样的视角……宁裴山不由的抬头看了看头顶,难道……
正在这时,微风撩动,芒草沿着河滩,随着风不断摇曳,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宁裴山视野里。
因为在风过之处,宁裴山看到了芒草中数名黑衣裹身,手握屠刀的人,此时正埋伏在草丛之中!
队伍人不少,是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看这行程的路线,他们应该是向万慈寺而去。
宁裴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在车队中看到了几面立起的旗号,谢。
是的,谢家,宁裴山不由的想起一段记忆碎片的读层,他曾经在谁的记忆里看过眼前的画面。
到底是在哪里。
宁裴山不由的转身打量起四周,似乎眼前的场景也越发的熟悉!
待他回过神来,不远处,双方已经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宁裴山急急奔了过去,却见马车上狼狈的逃下来四名女眷。两名武服模样的丫鬟正护着一位夫人,而在她的手中,正牵着一名豆蔻年岁的小女孩。
那张脸!
宁裴山感觉自己似乎一瞬间处在寒冷的腊月天,每一块骨头都被这寒气刺的发凉,身的温度都在不断的流失……
姜欢愉!
不,是前世的她……
谢堂燕。
“夫人!快逃!明奴先顶着!您快带着小姐过河!”
蓝衣丫鬟忙将妇人往前推,反手挡开落下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