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式的现场很拥挤,但却很安静。
这时候台上主创人员的一举一动都倍受注目,大家的发言都倍加认真。
杨严站在台上听着冯导回应记者:“当我带着这部电影又回到唐山,即将面对唐山的第一批观众时,我还是有些紧张和期待。因为我们很重视唐山观众对于这部电影的意见和反馈,希望《唐山大地震》能够得到唐山人民的认可。”
除了对冯导提出了几个问题之外,电影放映前并没有对主创人员进行过多的采访。
简单介绍过后,大家就直接入座,电影也开始首映。
杨严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昂着头,感受着周围的灯光渐次熄灭,现场完全静了下来。
他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巨幕。
由于剧组把《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放在万人体育场上映,所以启用了号称“全球最大的电影巨幕”——银幕宽达33米,高达15米进行放映。
与此同时,电影播放器也使用的是《阿凡达》全球首映所用机器的“升级版”,投资颇为巨大。
由此可见剧组的企图心,他们希望这套设备能成为“催泪”利器。
既然是首映式,当然不会有什么映前广告,所以当银幕一黑又一亮时,杨严才忽然意识到电影这就开始了。
《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是在一片寂静的黑色中开场的。
大群蜻蜓沿着铁轨铺天盖地而来。
寂静的城市却不知灾难将至,小演员的可爱,和一场激情戏让观众席不时爆发出笑声……
但有那么一群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在周遭人笑得开心的时候却无声地留着眼泪。
徐虎就是其中一员,他从电影开始放映的时候,神色就无比地复杂。
他会在今天被邀请来参加这次的电影首映,除了因为他是一个著名的影评人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唐山人。
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他不仅仅是一个唐山人,还是一个军人。
当年那场大地震,他所在的部队把他们调往唐山进行救助,他是激动的。
因为那里有他的同胞,他的邻里乡亲。
而他竟然可以前往第一线亲身救援,这是何其的幸运。
但他又是不幸的。
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他不能私下行动,他只能救助他的乡亲们,而在几十里之外的那片废墟下压着的,却是和他有血脉亲缘的至亲之人。
徐虎只能守在这片废墟下,救助这里的人,几十里外的地方太远了,残垣断壁阻碍了他们前进的路。
他们只能先救助眼前的人。
能救一个是一个。
能救一个……
是一个……
他每搬开一块石头,就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他每救出一个陌生人,心里面就又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他在救别人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但是在几十里外的老父、老母、妻子、女儿却得不到救助。
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和他们的距离,只能是咫尺天涯。
徐虎感受到脸颊上有些微的凉意,下意识用手一抹,他居然哭了。
他忍不住自嘲地苦笑,自从当兵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就算是当看到老父、老母、妻子女儿血肉模糊地躺在担架上时,他都没有哭。
因为那个时候,他需要赶去救那些仍然被压在废墟之下的陌生人。
所以,徐虎是真的没有想到这部电影在一开始就打得他溃不成军。
可能是因为这部电影的开场太过于美好了吧……
场景的基调是淡淡的昏黄色,就像放久了的老照片,让他的记忆一下子飞回到了旧尘光里。
孩童在旧巷嬉戏打闹,老人家踱着步子慢腾腾地带着孙子远离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自己却忍不住在象棋摊上停留,戴着红领巾穿着蓝校服的学生从泡沫箱里挑出来一根最合眼的牛奶冰棍、递过去一张毛票、啃了一嘴的香浓冰爽,眼睛却还瞟着旁边摊位的北冰洋汽水……
这是没有被灾难侵袭之前的美好,是徐虎心底里温暖又神圣的家园。
也许在场的大部分的唐山观众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记忆之痛”……在影片开始3分钟之后,这部分观众就已经泣不成声。
徐虎听着周围观众的悲恸哭泣,反倒是渐渐平复了心情,掏出笔记本,开始以一个专业影评人的心态来看待这部电影。
悲伤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并不需要被提醒,也不需要时刻回忆。
活着的人,就好好的活着。
这部电影不是一个灾难片,地震只是一个引子,主要还是表现人物的情感、心理和命运。
最开始有一部分观众还有心情看热闹,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地震,无法切身领会到这种悲恸,但十几分钟后,观众就开始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电影的哭点十分精准。
首先是“地震来临,亲人永别”:夜晚,天空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深紫色,地动山摇,地震来了……光着身子的孩子哭喊“妈妈,救我”;血迹斑斑的孩子被压得已毫无反应;楼上的孩子恐慌地看着母亲就在外面,却无法自控地陷落到尘埃里……《唐山大地震》的第一场哭戏,让观众的泪水顷刻涌出。
其次是“烧钱祭奠”:安静的夏夜,整条街道星火点点,地震中幸存的家家户户围着火苗声泪俱下,跟死去的亲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