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纪泽推荐钱波之举,梅倩等人竟皆漠然不语。钱波苦笑一声,单膝跪地道:“卑下乃一介莽夫,战场拼杀尚可,若是用谋,却一窍不通,否则也不会害了全村老小。若大人肯率众杀胡,卑下也愿誓死追随大人,做一马前小卒即可。”
这下,纪泽算是看明白了,梅家村的百姓们骤遭大劫,口中不说,心中对带去灾祸的钱波确是颇有迁怒的,或许只有时间可以化解这些。但他纪某人可等不起啊。
踌躇难决,纪泽不由四下瞥瞧,以图寻得解脱之法。但见己方队伍的一干军卒也已围拢过来,他们有的神情激愤,显然不介意致力于杀胡,更多人则面显难色甚至一脸焦虑,想来希望更早逃亡,以回归家园,避免自己的亲人也遭此厄难。不过,此战全歼二十多胡骑,自身只有两名军卒受不重的刀伤,令纪泽现在威信愈重,倒是没有军卒胆敢随意出言说三道四了。
纪泽心念电转,这些百姓皆为青壮,多经劳作,且北地之民多尚勇武,队伍还有新缴战马可以代步,带上他们并不会影响行军速度,当无不妥,反增不小助力。至于杀胡,见机行事吧。终于,他决定折中处理此事。
扫视一干百姓,纪泽宏声道:“杀胡,固我所愿也。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以我等如今能力,若急于杀胡,事倍功半,徒损性命而已;且我等诸多弟兄尚有家小,正殷殷盼归,却不能太过纠缠。是故,你等若想随我杀胡,只能暂先逃离险地,寻一安全之所,强加操练,配备兵甲,养精蓄锐,做长久之计。途中可伺机零星偷袭,但决不可忘死纠缠,若有违令,累及其他弟兄,纪某将绝不手软!”
“当然,诸位与纪某萍水相逢,相知尚浅,他日若觉纪某不堪重托,只需提前说明,做好安排,也可另选别途。”见梅倩等一干百姓略显失望之色,纪泽退一步道,“你我既然有缘相识,又将同甘苦,共患难,便是兄弟姊妹,誓死效忠、为奴为婢之类,日后就不必再提了。”
“既然大人这般决定,我等也不敢强求,便先跟随大人。如此,还请大人差遣,我等绝不敢违令。”见纪泽神色,梅倩知道事情也只能先这样,便起身道。旋即,钱波等人也皆纷纷起身,静等纪泽安排。
纪泽嘴巴动了动,一时不知何云,心中却憋闷不已。说的追随效忠呢,咋就成了暂先跟随了呢,为奴为婢咋也只字不提了呢,自家方才仅是客气一下而已啊。不过逃命为先罢了,至于翻脸这么快吗?同时,他也不免诧异,这位梅倩倒颇有影响力,钱波等村人几乎都在不自觉的依从她的主意。
纪泽却是不知,燕赵儿女多豪情,梅倩为家中独女,生性刚强直率,非但知书达理,且还不爱红装爱武装,之前梅家村的村长老迈,许多村务均由梅倩实际打理,其秉公仗义,乐善好施,在村中颇有威信。即便她如今父亲去世,清白被污,方才更有轻生之举,依旧难改众村人对他的信重。
事情既然决定,纪泽便令众人暂先入林,盘点战功,饮食休息,并进行编伍。被掳百姓近百,并非都家破人亡,故而包括全数梅家村人在内,一共仅有六十余人愿意加入队伍,余者纪泽也没立刻放归,而是将他们别处管束,以防提前走漏风声。
经简单筛查,纪泽将队伍重新编为八个什外加一个伺候伍。每什两伍加一名什长额定十一人,包括近卫什、后勤什、女卫什、女勤什以及四个作战什。近卫什由钱波率清一色勇壮百姓组成;女卫什由梅倩率敢战女子组成;女勤什与后勤什由马涛统管,处理辎重后勤乃至医护急救;伺候伍则由绿猴儿挑选灵活善骑的百姓组成。
四个作战什中,一、二什由原本四个作战伍两两合并而来,个别缺额从百姓中优选勇壮补齐,什长分别由孙鹏、尹铜担任。三、四什则主要由百姓新编,什长分别由邓喜、赵剑担任。四名此战有功军卒以及数名百姓推举出的勇壮,暂补空缺伍长之职。
胡人缺铁,缴获货车中不乏收集的枪头、钢刀等武器,众人就地取材制作枪杆木盾,辅以从胡骑处缴获来的弯刀弓箭,纪泽队伍的兵器很快便基本配齐。人数近百的新队伍就此初步编成,但是,战力除了之前四个伍组并成的一、二两什,其余就嘿嘿了。
整编期间,绿猴儿从胡人活口中审讯出周边概况,伺候出身的他干这些脏活驾轻就熟。赵郡境内,如今幽并联军已完成大股溃兵的清理,掌控了这个并、幽、司、冀四州的枢纽,正南下杀往魏郡邺城,仅余三千步骑巡住赵郡。不出所料,赵郡各县皆已投向幽并联军,上供钱粮买平安之余,还在境内各处设卡,配合追剿残余溃兵,并防止被荼毒的百姓爆发民乱,扮演着无耻的“伪军”角色。
关于胡骑掳掠之事,本就为幽并联军上层所默许。联军分兵胡骑巡驻各地,所谓清剿溃兵、巡防维稳甚或民间征粮,更多是公然掳掠的一种掩饰而已。须知胡人秋收南下,非为友情助阵,是为抢钱抢粮抢女人,四下打草谷正是其雇佣报酬的重要一项。当然,大战未止,目前他们在远郊乡村肆无忌惮,在县城左近还算收敛,毕竟,幽并联军是来“征讨不臣”的正义之师嘛。
据胡人俘虏交代,他们属于配往西南高邑县巡驻的鲜卑百人队,自也兼任搜刮掳掠的美差。相比以往在幽州北地,此番在河北内地,没有本地驻军干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