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园后院,纪泽眉头紧锁,一脸肃容,早没了方才应对蒙面女时的嘻嘻哈哈。看向姗姗来迟的一众军官,他沉声问道:“晋阳宗!?你等可曾听过,是并州治所的那个晋阳吗?”
“正是,昔日我曾听人说过,并州晋阳有一大型武林门派,名称就叫晋阳宗。据说,当年晋王荣登大宝之际,晋阳宗有所贡献,是以兴隆至今。”汤绍道。
“是的,郝某也曾多次听江湖朋友提起,晋阳宗素以名门正派自居,口碑尚好,乃并州第一宗派,放诸大晋江湖亦是名列前茅。”郝勇补充道,“只是,晋阳宗素来经营并州,至多涉足洛阳,少有现身他处,却不知河北正值大乱之际,他们为何前来?”
出自并州的孙鹏对晋阳宗似更了解,他一脸冷笑,不屑道:“什么名门正派,行侠仗义,不过沽名钓誉而已,收租时可从未手软,一群吸血虫,与那些世家大族别无二致。至于为何来此,哼,晋阳是司马腾的地盘,王浚又出自晋阳王氏,那晋阳宗能在并州做大,甚至以晋阳为名,焉能不与他们沆瀣一气?此时来此还能何为,多半是为幽并联军效力罢了。”
纪泽微微颔首,孙鹏之言虽有偏激,但也大差不离。所谓穷文富武,名门正派既要培养出高手,又要不偷不抢玩高尚,势必得有大笔正当进项,不论耕田经商,还是吸纳捐赠,这年头到了一定规模,都离不开达官贵人与世家大族的支持。有收获就须有付出,名门正派自然得为别个正统势力服务,扎根晋阳的晋阳宗,自然就得站到幽并联军的阵营。也即是说,晋阳宗该是站在血旗营对立面的。
从方才的一番交流,纪泽对那位故作老成实则比较单纯的中二女侠还算有好感,也基本相信她的言辞,觉得她不会主动揭露并危害己方。但她出自晋阳宗,一旦口风不严,她的同门就未必好相与了。更何况,他纪泽也不能将血旗营的安危放在一份毫无约束的承诺上。只能说,血旗营在周家庄院的清福该到头了。
匿藏周家庄院已近五天,前几日一直风平浪静。唯一一次例外发生在昨日下午,一小队乌桓胡骑从平棘而来,传令这边送批钱粮缴获去平棘大营。有着横桑相助,对方被诱入庄院轻松拿下,估计平棘方面察觉不对并作出反应,至少也要三天时间。原本纪泽计划明夜出走,但有了蒙面女这个走脱了的不速之客,计划必须立刻提前。
这时,尹铜带着两名被救醒的值夜军卒过来,恭礼请罪道:“卑下护卫不力,以至贼人潜入院中,请统领大人责罚!”
这是能力问题,不是态度问题,纪泽自不会怪罪,但一顿挂落还是要给的。他淡淡道:“起身吧,那蒙面女子的确武艺高强,确非你等所能正常应对。不过,近卫上下须反省总结,既然明岗暗哨不够,就双岗双哨,并琢磨日后如何更好隐藏暗哨,至少能及时示警也好呀。”
想了想,纪泽扫视一众军官,肃然道:“诸位弟兄,我血旗营虽小胜几场,但靠的都是偷袭埋伏,并非我等实力多强,实是敌人轻忽我等。如今队伍做大,一旦敌方重视,派兵联合县府全力追剿,甚或派出精英袭扰,我等或将举步维艰。今夜之事便是明证,诸位还当警醒啊!”
一番折腾,天已放亮。即便蒙面女立时举报,凭血旗营当前实力,倒还不惧最近的元氏县郡兵,它县大兵围来尚不止一个白天,所以,纪泽决定血旗营还是等到今晚天黑再行潜走。上午,天空放晴,军卒们正常训练,铁匠铺继续赶工,参军署则组织剩余百姓筹备出走所用的干粮物资,午餐过后,血旗营更是全军休息,就待天黑潜走。
在此期间,纪泽等一众军官却为下一步方向犯了难。据昨日诱捕的乌桓令使交代,幽并联军主力早在上月底便已入驻邺城,除了乌桓羯朱犹在追杀司马颖一行,余者已经开始对邺城及其周边区域展开了疯狂洗掠。当地百姓之疾苦自不待言,只可笑那些抛弃司马颖的士族豪强,原指望投效“王师”新主子,可未及抱上大腿便先被剐了一身膘。不过,据闻匈奴刘渊已在并州离石起兵,并州兵乃至幽并联军的主力撤离将为时不远。
南方局势目前已同赵郡无异,而西方原定的入山方向,元氏之西的井陉乃太行八陉之一,为冀并要道,并州兵后路所在,一直有重兵驻守。元氏西南的房子县,之前身东击西的虚假方向,据说留守赵郡的段乌根还带着三百鲜卑胡骑在那搜索血旗营寻仇,纪泽等人可不愿去自寻晦气。
至于向东向北,两眼一抹黑去敌后打游击,太刺激了,纪泽与一众军官都没敢想。那么,暂先借道高邑南下吗?然而,到了金乌西斜,潜走方向必须确定的时候,纪泽等人却已不必再为之烦恼,只因有了更大的烦恼正猝然逼近。
庄园前院,众军卒已经起身整装,只待周家庄院的最后一顿晚餐。正在四下督促的纪泽,突闻头上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仰首看去,却见天上多了一只盘旋的大雕,浑青一色,双翼平展,傲游疾飞,好一个鹰击长空,好一只西晋神雕,直令纪某人浮想联翩。
正当纪泽思忖小龙女该多漂亮的时候,却见横桑一脸焦急的疾步奔来。数日来的配合表现,横桑在庄院中已可自由行走,行至纪泽面前,他连行礼都顾不上,忙不迭道:“大人,不好了,段乌根来了,距此最多三四十里!”
纪泽一阵,段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