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曲属于女声部,张麟以男声进行演唱,挑战颇大,必须得扯开嗓子,才能唱出效果。且在这空旷辽阔的广场,面对如此众多的观众,没有音响的加持,倘若像平常那样悠哉悠哉地吟唱,恐怕歌声就会淹没在琵琶箜篌声中,没有几个人能听得清了。
在张麟载歌载舞,扯开喉咙吼唱之时,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支起耳朵,默默地聆听。
像张麟这种粗狂的唱歌之法,对于现场所有人来说,还是头一遭见识,难免有一种新鲜、别致、稀奇之感,有人真的在心里猜测,这位面首莫非来自波斯或者某个西域蛮夷之国?不然的话,怎么他登台的风格与其他面首迥然不同?
箜篌声如同天空中的浮云一般忽东忽西,飘忽不定;琵琶声嘈嘈切切,在整个广场的上空清澈地回荡,如同雨雪纷纷。
“笃笃~”鼓声铿锵有力,有随时将雨云震开,拨云见日之势;三者配合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和着琵琶箜篌的旋律,以及鼓声的节点,张麟伸展肢体,舞动胳膊,渐渐进入了角色之中,扯开嗓子大唱:
“
左手拈着花右手舞着剑
眉间落下了万年的雪片
一滴泪啊啊啊
化成泉啊啊啊
”
在唱这一节时张麟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很高很尖,对于声带难免有些损伤,但是为了唱出效果,他豁出去了。
一种莽莽天空、苍苍大地、皑皑白雪的场景,随着这歌声油然浮现于听者的脑海之中。
“
左手指着月右手把着盏
品一壶清酒看鹤游云卷
月光中啊啊啊
你的脸啊啊啊
。。。
”
如同仙人屹立于昆仑之巅,开口吟唱,声音空灵幽幻,透过缥缈虚无的云雾,传入到现场听众的耳中,让他们既感受到一种红巾翠袖揾泪的哀婉,又体悟出一种襟怀澄澈的豪情,心里的感触良多。
高台上的武则天听了张麟的歌词,心中百味浮生,龙目中有泪光点点;翌阳郡主则晶泪盈眶,她心里想了很多事情;一直低头闷声不响的庐陵王李显,也终于抬起了眼皮,诧异地看了张麟一眼,却在第一眼看到裹儿,以及她面前的箜篌,那凤首箜篌以及弹奏的手法都相当眼熟,因此他心里疑窦丛生,不免盯着裹儿的背影仔细审视。
太平公主自从张麟用突厥语与突厥使臣对话时,她的美眸就没有离开过张麟,听了后者的歌词,了解到后者的心志,她的心里逐步形成了一个想法,并非所有的面首都胸无大志,此人定然异于常人,难怪能提出“女儿也可集继承大统”的令人震聋发聩的建言。
至于台上那个弹箜篌的波斯女子和击鼓的小老头,太平公主想也不要想,从她们手中的乐器和演奏的手法就能判断出,一定是那两个从她府里逃进皇宫的小淘气,这一点,在她们开奏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她紧张地抬眼看了看高台上的武则天,后者一直兴致高昂地观赏舞台上的精彩演出,似乎并没有察觉伴奏者的身份有何异常,这让太平公主稍稍松了一口气。在松气的时候,她心里在想,这两家伙怎么会认识张麟,怎么会甘愿为后者伴奏呢?不过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最后干脆懒得去想了,把这归结于天意:张麟无意中帮了她的忙,而三郎和裹儿甘愿为他伴奏,或许这是冥冥中的天意?
在三郎和裹儿的身份被太平公主识破时,位于供奉席上的薛梓异也猜度出来了,这并不是他比其他人更熟悉前二者,而是他对于许多事情都喜欢观察、推敲和深入思索。
三郎、裹儿、以及上官婉儿都甘愿为张麟伴奏,这样高规格的搭配,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种殊荣,比起刚才五郎六郎被二位武姓王爷所谄媚巴结的荣耀,不遑相让,甚至还要更加光彩更加显耀。薛梓异弄明白的同时,心里升腾起对张麟的五体投地的折服和极度的艳羡,这十五郎的面子实在太大了,大得突破天际,简直可以把半个天空包裹起来!
鼓点停了,琵琶声音又变得低低切切,如同私语,箜篌声也变得舒缓宁静。
这是一个过渡,张麟眯着眼睛酝酿情绪,等着唱下半阙。
上半阙对于张麟来说,是一个试水的过程,没有音响的加持,没有字幕的提示,加上心里很是紧张,他唱歌的节奏拿捏得并不是太好,激情和气势也没有完全注入到演唱之中,他自己并不是很满意。
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下半阙之中。。。
在唱下半阙时,他的声音再度拔高一个八度,仿佛变了一个人,激情飞扬,活力四射,既充满了力量,充满了热血,充满了豪情,又充满了忧伤,充满了悲情,充满了伤感,似乎是一个由低等的泥鳅和高贵无比的天龙幻化而成的怪物。
他挥舞着胳膊,似乎有抹平昆仑山的气势;他高举手臂,宛如能撑破整个苍穹;他伫立原地,仿佛海枯石烂后的定海磐石;他仰天长啸,如同阵阵惊雷划破长空。
“
左手化成羽右手成鳞点
某世在云上某世在林间
愿随你用一粒微尘的容颜
在所有尘世浮现
”
在弹奏之时,上官婉儿和裹儿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因为作为弹奏者,她们能从曲子旋律中直接体悟到歌曲中所蕴含的深厚的感情和幽远的意境。
至于三郎,年纪太小,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只是觉得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