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警官和薛夫人两人几乎是一路飞奔而来的,见到丹歌子规转身,他们才渐渐把速度缓了下来,两人来到大师的身旁,手托膝盖放肆地喘了起来。好半天,两人才直起身来,面色都有潮红,显然这一段运动是许久以来的头一次。
子规看着这两人的状态,又想起了之前的疑问,那疑问他自昨夜起到现在一直没有放下,到底为什么薛缙会选择不复活呢?现在这两个人努着劲腆着脸要来给薛缙一条生路,可薛缙却简简单单几字就放弃了和父母的尘世重逢,这之后可就是阴阳永隔,再无相见之期了。
他为这对父母不值,他们长夜期盼的、飞奔来求的,是一个被弃置的选择,他们想救的人,是个宁愿死去的人。
丹歌则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既然这对夫妻将他拦下了,他就只能直言相告,这两人信不信他也不会在意,因为薛缙本人已经看透,他和子规并不会背负报应,这就够了。
“儿女情长的事情,让儿女情长的人去纠结吧。”丹歌暗暗对自己说道,“我们应兆之人,就该做应兆之事。”
这七个人皆一言不发各怀心事,气氛十分古怪,大师和他的两位弟子都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这薛警官薛夫人两人急匆匆赶来,一定是有要是相求的,所以他们识相地站在了一边。
薛警官其实早已不喘了,但他装着休息依然手托着膝盖,几次悄然抬头看了看丹歌子规的脸色,但见两人脸色不悲不喜的,根本难以察觉这两人怎样的心情,这让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请求该怎样说出口。
但他知道,如果再耽搁下去,这两人一定就不悦了。他也不敢拖延,手一撑膝盖,直起身来,同时暗暗嘱咐自己,“先说点客套话吧。”
薛警官看着丹歌子规,道:“听说两位大师是要离开了?”
“嗯。”子规点了点头。
丹歌则一挑眉,“哦?听谁说的?”
薛警官没想到丹歌有此一问,眨巴了几下眼睛,斜着一瞥看到了那张大师和殊迁以及另一个道士,他不好推在这张大师身上,这张大师现在就在眼前,可他要说是从他儿子薛缙那里得知的,那之后自己说到请求复活薛缙时,两位大师一定会认为自己送别之意不诚,所谓的送别就是奔着复活薛缙来的。
虽然他们送别的本意也确实就是为了请求两位大师复活薛缙,可这面子活要做够了,人家答应起来才爽快啊。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惹得这大师们不高兴了,他儿子的命可就再也没了!
这边薛警官不知如何是好,他久在衙门里,见惯了尔虞我诈,所以到了此时习惯性的思虑颇多,竟是一时无言。
其实丹歌子规清清楚楚地知道这薛警官就是奔薛缙命来的,而且丹歌问这一句,也是想让薛警官能直奔主题,省得在这里瞎客套,但见他有这般犹疑,他们又不好戳破,只好无奈地等着。
这会儿倒看出了薛夫人的决然来,她噌得直起身来,看着薛警官无奈一叹,显然薛警官这种踌躇不决的状态她已经屡见不鲜了。她再扭头看向丹歌,“是我儿子在梦中告诉我俩的,他告诉我们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又说今天中午你要走,让我们送你一程。”
丹歌点点头,接着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薛夫人陷入了思索,然后她又瞥了一眼薛警官,显然接下来的话换做薛警官一定又要犹疑,一定不会说。但她这会儿迫切想知道结果,她也就不顾薛警官的想法了,她说道:“我们曾和他说:‘你要是能复活该多好啊!’”
果然薛警官听言脸色大变,死死瞪了薛夫人一眼,这女人一点周旋都不懂,直奔主题,显得和催债似的,可这话已出口,再难收回,就只好让这女人继续发挥下去了。
子规眼睛忽然一亮,急急追问:“他怎么说?”薛缙选择不复活的理由,一定就在接下来薛缙的话语之中了。
“哈……”薛警官看这子规咄咄逼人,只以为薛夫人哪里触怒了他,连忙圆场,“我夫人她……”
“你闭嘴!”子规脸色一变,冷冷地话语直接呛住薛警官,然后转向薛夫人,浅笑如春风拂面,低声有柔情无限,“你说。”
丹歌抽了抽嘴角,子规这家伙是很聪明,但有时候遇到无解之处,求知欲就变得极其强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道貌岸然,看上了这有妇之夫、半老徐娘。
薛夫人听闻子规让她说,她点了点头,说道:“他回答说,他的尸体已经陈在太平间了,整个城市都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那样的死状,绝对没有复活的可能。如果他能复活,一定要隐姓埋名才能生存,如果我们家人要长在一起,就要连累我和他爸也要隐居。”
“哦……”子规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薛缙不是为了一己私念,不是轻生,而是为了父母生活安定,不让父母因他复活而生活艰辛。
“我说我们可以给他整容,他爸给他搞个假身份,他依然能活在我们周围。他说他的尸体,不在普通的太平间,已经送往了一个秘密的研究机构,他身体逃不出来。即便逃出来了,首要接受调查的,就是他爸,所以他不能那么做。”
薛夫人说完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眼眶也没有红,她认为这只是薛缙在梦里劝慰他们的话,告诉他们复活后有多么艰难,让他们明白他不复活是好事情。她没有当真,要不然她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