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舟同!虽你七家与老夫等即便是平日有所龌龊,此时亦应团结一致!”
那童商狠狠的将龙头杖“咚咚咚~”的在地上顿着,瞪着眼珠声竭力嘶的道。
“我等粤商若不抱团,怎可存续?!”
那洪舟同死鱼一般的眼睛无神的扫过童商,又扫过那叫伯章的黑胖子。
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好像是在笑。
但实际上不知道是笑还是抽搐的表情,让现场这些个粤商们心尖儿抽搐了一下。
“老夫洪坤,乃家祖取《易·坤·象》之‘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意……”
“字‘舟同’,为家父取于《孙子·九地》之语……”
童商他们也是进过学的,当然知道洪舟同这名字的出处。
《孙子·九地》有曰“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不讳言,我洪家祖上便是闯海盗匪干的是杀头的买卖……”
其他羊城士绅商家为何忌惮这七家?!
因为他们都是当年从海盗起家的,永乐帝时便已经创出诺大名号来。
其时他们祖上在那当年悬赏足足七百五十万两白银,由洪武时期便活跃的海盗王陈祖义一并讨生活。
双方其实互不隶属只是合作,但出海多挂陈祖义名义就是了。
后来大家有了分歧,七家祖上想落叶归根随三宝太监回来。
陈祖义则是见了三宝太监的舰队心头火热,想要夺下来再闯世界。
陈祖义忌惮七家抱团不敢下手,七家也忌惮陈祖义发狠鱼死网破。
最终陈祖义发动了对三宝太监的袭击,七家站在的是三宝太监一边。
事毕后不求官职只求带上家财、亲眷落叶归根,于是七家与和粤北本地士绅商贾其实不相合的。
只是他们早年闯海有根基,手里又有着一水儿当年一并闯海的亡命徒。
逼急了,这票人说不准真能一个“盗匪”灭他们满门啊!
“我洪家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官屯二田占过、违禁下海通番买卖干过……”
“甚至海上杀伐砍的人头滚滚,手也不干净多少……”
却见洪舟同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扫过这些个粤北士绅商贾们,竟是无人敢与之对视。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洪舟同继续道:“但我洪家……”
“占地,不曾占这粤北邻里乡亲半分宅基田亩!”
“买卖,未有向这粤北诸商贩作坊巧取豪夺、强买强卖!”
“便是杀伐,也不曾勾结倭贼番寇害人取利!!”
即便是话语如此锋利、即便是语气如斯切齿,洪舟同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
“这……是我七家的家风!!”
只是那双不断扫过众人的死鱼眼,让这些个粤北商贾们冰寒彻骨。
“弘治六年,佛朗机番寇侵岑子澳、东莞守御千所千户袁光战死一事……”
洪舟同说到这件事情,顿时这在场的粤北商贾们尽皆色变。
那童商更是浑身颤栗的站起来声音尖利:“洪老鬼,莫非你要去告发老夫等不成?!”
“老夫告发尔等作甚?!”
却见洪舟同那蜡黄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老夫只是告知诸位……”
“老夫来,已是不负祖上‘厚德’、不负家父‘同舟相济’之期望……”
却听得洪舟同那声音,如同冰棱摩擦一般咔嚓出声。
“若让老夫与尔等这般为苟私利,丧尽天良!老夫……自问做不出来的。”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在场的粤北诸商们面皮涨红的如同那猴腚。
洪舟同则是一如以往一般,那双死鱼眼甚至眉头都不带抬一下:“老夫告辞了!”
说完亦不看这些个嘴皮子哆嗦,一脸狠厉冰冷的粤北商贾们径直离去。
粤北商贾们勾结洋番入侵,这历史上不是没有过的。
粤北鹏城后来的“小南山公园”赤湾烟墩处“小南山烽火台”,便有遗迹于此。
此碑文有载:
嘉靖三十年秋,东莞南头人何亚八入海为盗,竟是勾结西洋番寇商船进攻东莞守御千户所。
其时守烽火台之万千户,于南山烟墩阻击海盗死战不退。
终因寡不敌众阵亡烽火台,指挥使李茂材闻讯紧急率兵增援。
匆忙抵达后激战数日,方将此西洋番寇驱逐下海。
没有人知道的是,洪舟同在走出了童商家的大门后望着门前巨大的石狮子、那朱漆大门。
望向那隐隐从门外可以看到的亭台楼阁,嘴角抽动了一下。
“眼看他,眼看他楼塌了……”
永乐陛下到现今,不过是数十年光景罢?!
这些蠢物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在这粤北可以呼风唤雨、可以一言而决了?!
洪舟同身边数十号膘壮的汉子,按着腰间的砍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驾车的是洪家的老把式,数代跟着洪家吃饭、跑海。
见得洪舟同转身要上车,赶紧将车门打开、拉开了踏板。
“阿聪,去军营。”
还未上车的洪舟同将手里的一张名帖递给了这叫“阿聪”的年轻人,道:“请拜那位周瑾山先生。”
“知道了,老太爷……”
这阿聪躬身应是,将洪舟同伺候上车关上车门后。
这才对着边上的那些个汉子们点了点头,随即便有几辆马车驶来。
这前面的一辆是拆掉了顶棚的,两个汉子坐在上面警惕观察。
后面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