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小梦所料,楚江阔的状况,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糟糕透顶。
楚思柔以不想打扰众人歇息为由,将楚江阔休养的地方从原来的房间换到了雅苑最偏僻寂静的角落,四周都是浓密的树木,与主院不知隔了多少道假山,可以说是鲜有人至,如非刻意绕道来探望,一般人是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平常不过有七八个人守卫在那周围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洛其琛和易攸宁一起回到雅苑之后,一时放心不下独自晚归的楚思柔,便独自一人专程去探视,远远的,他就发现楚江阔的房间里仍然亮着光,还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嘶吼,就像是野兽受了伤之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恐吓其他敌人时发出的声响。
守夜的护院对于这道来自偏院的明亮习以为常,对于时不时传出来的低吼声也完全可以当作没听到,依然认认真真地以最警惕的精神观察着周围的变化。
“谁!”
洛其琛刚刚踏进院子,就被守夜的人发现了,他的脚步声极轻,人走得也极稳,却还是被察觉了。
洛其琛对此十分满意,经历过被人偷袭之事,他们在夜间的警觉性更高了。
“是我。”
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彻底打消守卫的疑虑,距离他最近的人拿着半出鞘的剑,一步步靠近了他。直到借着院子里的灯笼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才总算放下戒心来。
“原来是少主。”这人收起了剑,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洛其琛身侧。
洛其琛低声问道:“少夫人回来了吗?”
这人道:“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楚庄主的房内照顾着。”
洛其琛又问:“楚庄主的状况好些了吗?”
这人道:“每天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有力气的时候嘴里就各种咒骂着,到了夜里也是时常会吼上几声。”
洛其琛追问:“咒骂?梦魂宫主吗?”
这人道:“梦魂宫主倒还好说,左不过就是骂她阴险狠毒。骂得最多的反倒是楚大小姐,各种难听的话几乎都用上了,兄弟们有时候都听不下去,可却没办法。”
到底是楚家的家事,外人多一个字都插不上嘴。
洛其琛点点头:“知道了,楚庄主重伤在身,难免思绪混乱,那些话你们就只当没听见,不要传出去,以免别人说我们刻意挑拨人家父女的关系。”
这人道:“属下明白。”
可是洛其琛,不明白。
在他的记忆里,楚江阔一直都是十分疼爱楚思晴的,十二年前,当他终于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时,相见的那一刻,热泪盈眶,激动得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那一幕,深刻地印在了十岁的洛其琛的脑海之中,一直未曾忘记。
楚思晴忽而到了陌生的环境里,对所有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对任何人都不亲近,最初的几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兴趣和注意力。
尽管如此,楚江阔还是很乐意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的朋友们,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她,骄傲地跟别人介绍,尤其是在她一展身手之后,大家都知道楚家大小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剑法就已出神入化,谈及至此,楚江阔的脸上更是写满了得意。
许多人说,楚庄主是因为始终难以忘记对已故文茵夫人的感情,才会对他们的女儿倍加疼惜。具体如何,洛其琛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当楚思晴失踪的时候,楚江阔的焦虑是真的,发动一切能够用到的人脉,想尽办法,也要找到她。
以前的楚思晴还会紧紧拉着楚江阔的手,称其一句父亲,称谓上的疏离也挡不住亲情之间的亲近。
明明是一出温情戏,奈何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父女二人和和睦睦地生活了十二年,最后的结果,却是势如水火,如同敌人。
洛其琛不明白。
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什么时候开始,楚思晴连悠然山庄都不愿靠近;什么时候开始,楚江阔提起女儿只剩冷嘲热讽;什么时候开始,父女相见,分外眼红。病榻前,只剩下一个女儿在照顾,病榻上,只留下污言秽语,吐都吐不尽。
楚江阔中毒到现在,楚思晴一句话都没有过问,连面儿都没在此露过,更别说关心他的情况了。
“哎。”
洛其琛除了叹气,心中多少也开始怀疑了,尤其是在不久前,听到了楚思晴的那一句承诺之后,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到底还是被影响了。他开始回忆过去,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地方,是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
楚思晴不是绝情的人,她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会让她再难接受楚江阔。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着,脚步被思绪耽误,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当他还在一丈之外,房间的门忽然就打开了。
楚思柔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洛其琛的表情也是一样。
“我感觉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是你。”楚思柔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又解释道,“父亲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总是怕有人要来害他,屋子外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的,总是不断催我出来查看一下。”
三言两句,就将原因丢给了楚江阔。
只有绝顶高手才能够在一丈之外感受到另外一个高手的存在,没有杀气的存在,极其微弱的呼吸,近乎无声的脚步。
单就这一点,楚思柔清楚,洛其琛同样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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