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法海的话,许仙不禁苦笑道:“算了吧,在下只是俗人一个,哪懂佛法精深呢?”
法海缓步来到他近前,忽然道:“好听吗?”
许仙不由一愣。
法海目光看向湖心当中,道:“那些女孩儿唱的歌儿。”
许仙不解其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画舫横陈于碧波之上,宛如古楼。一阵阵清丽的歌声从中传来,如同百鸟清鸣,只好如实作答:“好听。”
法海淡淡一笑,忽然转头向他望来,笑道:“许施主可知这世上还有更好听的声音?”许仙的大名就连他都有所听闻,知晓杭州出了个难得的诗中才子。
“什么声音?”许仙下意识问道,但这话刚说出口却有些后悔了。
“晨钟暮鼓狮子吼!南无阿弥陀佛!”
法海神色平静,口出佛号,声如洪钟,简直犹如一道雷霆在耳边炸响,回荡在这古刹碧水间,久久不散。目光直视着许仙道:“许施主,老衲观你深具佛性,为何不果断弃了这红尘,潜心修佛呢?”
许仙简直无语,这法海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铁了心的非要让自己入佛门不可,莫非真的是前世孽缘?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纠缠的因果吧!这一场劫难难道就真的躲不过去了吗?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也绝不会入佛门,只有这样,才能令法海彻底的死心吧!
许仙淡淡一笑,望向泛着波光的西湖之水,道:“在下有一个困惑,却要向禅师请教了。”
法海心中一动,道:“施主但说无妨。”
许仙道:“不知佛门要义为何?”
法海坦然笑道:“世人多愚昧,身在苦海而不自知,而我佛慈悲,明心见性,教化世人,渡往西方极乐世界,脱苦难,去灾劫。”
许仙又道:“素闻佛门有八戒,不知为何?”
法海眉毛一挑,心中却有些奇怪,许仙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所谓佛门八戒,乃是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
话音刚落,就见许仙淡淡笑道:“若按禅师所言,佛门第一戒便是杀戒。”顿了一下方才又道:“禅师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佛观一瓢水,四八万千虫。”
法海听到他的话后,面色不禁一变,喝道:“施主慎言!”眉头深皱,盖因许仙刚刚所说之话已经近乎是毁佛之语,既然这水中有四万八千小虫,可天下佛徒哪有不饮水者,这就违背了八戒中的第一戒,完全与佛门教义相悖。
许仙目光灼灼的盯着法海,神色平静道:“佛祖确有大慈悲,要渡化世人,脱离苦海。但大师又怎知这苦海对于在下而言不是快活地呢?适才小子胡言乱语,禅师切莫往心里去。在下还有同伴在外等候,这就告辞了!”
言罢也不待法海答话,转身向院外走不上喜欢还是厌恶,毕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佛祖释迦牟尼却有大智慧,大慈悲,这一点无可否认。更有地藏王菩萨永镇十八层地狱,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大誓愿,但六道不灭,鬼魂不止,地狱何时才能空下来呢?
许仙记得自己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据说,从前有一个女人,正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孩子喂奶,从一旁飞过来一只蚊子叮到她的脖子上,被她一掌拍死。
而等她将残羹剩饭倒掉之后,有一条骨瘦如柴的野狗循着味道过来,却被她用石头打走,最后饿死街头。
有得道佛陀指着那个女子告诫自己的众多门徒,“这女人全然不知,被她一掌拍死的蚊子是她的老母亲转世,被她打走的野狗是她老父转世,而她怀中的孩儿,则是她恨之入骨的杀父仇人转世。”
一众佛徒皆是若有所思。
佛陀用这件事告诫门徒,凡人肉眼凡胎,不明因果,不辨真假,俗世多苦难,劝诫佛徒刻苦修行,早日成佛。
可许仙看到的却只有佛的冷血一面,只为了成就他至高的理论,便介入六道轮回,毁了一个女子的孝道。
何谓佛?
脱八苦,去执念,成佛之日,便没了心肝,这就是佛。
所谓极乐?不过是因为众生皆苦。
佛门教义虽不错,但有时候的手段却令人感到心寒,许仙自问绝不愿失了这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正因为会痛苦,会高兴,会难过,会无奈,才能时时刻刻察觉到自己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麻木无情,只知经义的机器。
就算人生命数有定,也要活得自在,哪怕最后粉身碎骨,回首往昔,也可道一声无悔矣。
将要出院门时,许仙忽然停下脚步,对法海道:“法海禅师,下次再见之时,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
为了她的幸福,就算你是修为滔天的佛门高僧又如何。就像白素贞肯为了救自己的官人不顾千年的修行而水漫金山,自己也可以为了她披坚执锐,征伐天下。
绝不仅仅是因为一直以来的那一道执念,而是因为在见过了白素贞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念。是啊,他就是贪恋小白的美貌。
他不是许仙,也是许仙。
法海看着许仙消失的身影,眸中神光绽放,虽不明白许仙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却感觉到相互之间的因果纠缠之深似乎更深了几分,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再见面时是敌非友吧!
但嘴角却渐渐漾出一丝笑意,世间无不可渡之人,许仙如此偏执,偏又深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