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金顶,宝刹林立,佛音如偈,光明浩荡。
金光之中,观世音菩萨宝相庄严,现出真身,光如雨落,沐浴众生。
广场上跪拜的众人只见到一束金光落下,无不以为神迹,连忙跪拜,只觉心神受沐,通明空灵。
众人当中,却唯有那一白衣女子能见到其中的菩萨本相,绝美的脸颊上涌现惊喜之色,跪拜道:“弟子参见大士!”
菩萨一双祥目闻声向下望来,落到白衣女子身上,开声道:“下跪者何人?”
女子神色诚恳,道:“青城山下白素贞,参见观音大士。”
观音菩萨手捏莲花法印,道:“白素贞,你所求何事?”
白素贞恭敬道:“大士容禀,弟子白素贞,一心向道,洞中修行千年,方才得证真身,明见真我。惟愿皈依三宝,摒弃红尘,只望大士为弟子大开方便之门,渡我白素贞成仙了道。”
观音大士闻言微微颔首,道:“善哉善哉,难得你有如此皈依三宝的诚心,只是你尘缘未了,又怎么能够白日飞升,登入仙道呢?”
白素贞神色诚然道:“弟子此心已定,众念皆寂,任何尘缘,都愿割舍。”
“尘缘可弃,恩情难报。你尚欠人间一桩恩情,难道就不思恩图报了吗?”
“这……弟子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可是已经事隔千年,沧海桑田,茫茫人海,弟子又去哪里寻找恩人呢?”
她秀眉微蹙,心中稍一思索,过往之事便自一一浮现于心头,终于记起千年之前,自己还是一条小白蛇时,于山野之中被捕蛇人捉住,然后又为小牧童所救的事来。
修为到了她这一地步,念头通达,道心明澈,一个念头便知前因后果,顿时知晓这件事就是自己要偿还的人世恩情。
只是正如她所言,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她又到哪里去了结这段恩情呢?
菩萨拈花微笑道:“善哉善哉,难得你有这份报恩之心,我有一言,你且静听,清明时分,‘有缘千里来相会,需往西湖高处寻’。”
白素贞喃喃道:“西湖……高处……大士,弟子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还望大士指点迷津。”
“天机不可泄露,你自求多福吧。日后若有苦难之时,再来寻我。”
菩萨温言道,但眉宇间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微疑惑浮现,适才她心念动间,霎时运算天机,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有关那人的天机缘法竟然一片混乱,仿若混沌,笼罩着重重迷雾,以她的业位法力竟也难以窥探,只隐约得到“清明”,“西湖”等讯息。
话音落去,身形便就渐渐模糊,法相散去,再无踪迹。
白素贞虽心有疑惑,见状也只好叩首相送,道:“弟子恭送大士!”两人刚才一番对话,均已莫大法力遮掩,因此周围众人并无一人相闻。
金光渐消,钟声亦隐,众人这才一一起身,怀着敬畏之色向寺内行去。白素贞亦站起身来,来到树荫下站定,脸上喜忧参半。
喜的自然是自己有缘得到观音菩萨的指点,终于明见成仙道途,只要寻到那前世恩人,报完恩情,了结了这段因果,就能飞升仙道。
但忧的又是千年已过,世事轮转,就算有菩萨点醒的真言相引,自己能否顺利寻找到这位恩人犹未可知,若他是个罪大恶极的恶人,抑或祸乱江湖的大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就已铡刀加身,岂不是错过了报恩的机缘?莫非还要等他到下一世,到时只怕更难找寻。
而就算找到了,如何报恩又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既是报恩,只怕就要做到令他心满意足为止,这段因果才能彻底消除,却不知他想要的会是什么?万贯家财,世间名声,还是倾城美人?
一时也有些杂乱,若他想要的只是前两者也还简单,大不了暗失大法,助其一力就是,可若是他想要的是个绝色之妻,自己又该如何?难道要将这副清白之躯任他采撷,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甚至为他诞下麟儿,这又该如何是好?
倘若不为,则因果难消,而若是肯为,到时候又能做到轻易割舍吗?她虽少经俗世,但也知红尘茫乱,情欲缠人,以她那颗未经尘世沾染的心,在经过这么一场姻缘爱恋之后,那颗自诩通透向道之心是否会悄然而变呢?
俗世间的一切,自己真的就能全部狠心放下了吗?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一一而过,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稍稍敛容,玉指轻轻捋动青丝,螓首微摇,将所有烦思埋在心头。无论如何,自己知道了了结尘缘之法,总归是一件好事。
等与恩人相遇之后,再去思虑报恩的事情不迟,走一步看一步,自己烦恼再多也是无用。想到这里,道心似乎更加通明了几分。
一对剪水秋瞳向北方看去,透过千山万水,青冥玉宇,似乎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展颜一笑,将玉足一顿,便就身化白芒,向着西湖飞去。
此刻的她,又哪里知道,在西湖之畔,早有一人等了她许久。而在未来的路上,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是圆满幸福,成仙了道,还是水漫金山,被镇塔下呢?
一场春雨足足下了三天还未停下,窗外仍是小雨纷纷,空气中泛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多了几分寒意。
许仙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这雨色,独自发呆,今天就是书院开学的日子里,姐姐已经帮他收拾好了行礼,就在大堂当中,其实说来并没多少东西,只几件薄衫,一些银两,装在包裹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