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顾绒早在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嘴唇微微张着,唇色因病而苍白干燥,额头上的头发凌乱的在侧脸上搭了几缕,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有种难得的不设防和脆弱。
唐郁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缓慢而近乎无声的说出了没说完的话,
“也从我的心里滚出去吧,顾绒,不要再扰乱我了。”
“不要把我,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陌生的人,我不喜欢那样。”
他慢慢起身,立在床边沉默的将沉睡的人看了一会儿,最后伸手,轻轻牵着她的被子,给她掖了掖被角。
棉麻的窗帘滤去明晃晃的阳光,剩下一层淡淡的天光轻雾般笼罩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手上的动作却缓慢而温柔。
唐郁转身出了病房,他走进休息室拿了自己的外套,正准备出门回家时,走廊里却响起了两道杂乱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和着一个颇为熟悉的叫喊声,
“你……你等等我,跑,跑慢点儿!”
休息室房门的玻璃上飞快的跑过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个侧脸在视线中一晃而过,让唐郁正准备开门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陆横。
他的脸色无法控制的变差了。
紧接着门外又飞快的跟着跑过了另一个身影,那是总能在顾绒身边看到的乔可心。
他停在门前,听到隔壁房门被打开,片刻后又关上的声音,这才推门而出,插着兜缓缓走到了病房门前。
隔着一扇玻璃,他只看到了陆横的背影。
那个男人站在病床前,挡住了想要上前叫人的乔可心,然后缓缓伸手,那是一个想要摸头的动作。
揣在兜里的手慢慢握紧,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人的手触上了顾绒的头发,指节被握得咔擦一声,他别开视线,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
顾绒静静的睁开眼睛,视线里的手让她懵了几秒,才迟钝的转着眼珠从那指缝中盯住了正专注看着她的陆横。
她顿时皱起眉来,反应极大的掀开了他的手,尚还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一下子被抽出来,几滴血溅在陆横的手背上,他愣了一下,而一旁的乔可心早就扑了上去,
“哎呀你干嘛呀!”
乔可心捧着顾绒的手背看了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看了几秒飞快起身,
“我去叫医生!”
乔可心咋咋呼呼的脚步声消失在关门声后,室内于是只剩下两个人。
没有沉默太久,陆横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怔怔道,
“反感到这个程度吗?”
顾绒看着他,微微歪头,嘴角居然还翘了翘,
“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
她盯着陆横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后转回头,看着前方淡淡道,
“我们常说,上一辈的恩怨和后辈无关,但其实怎么可能无关呢?那不过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而已,不然怎么还有另一句话,叫做父债子偿呢?”
“看在你救过我命的份儿上,我没有要求这个就不错了,就不要苛求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