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门外有隶属不同系统的禁军把守着四五道门户,宫城之外又有金吾卫彻夜巡逻,甘露门上的太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有一支军队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上甘露门的,所以城门上的防范非常松懈。
夏夜难眠,穆老太监领着两个年轻太监在城门楼里铺了凉席,躺在上面摇着蒲扇聊天,飞抓甩上城来扣住城墙时,隐隐发出“叮叮”几声,穆老太监听见了,吩咐道:“凳子,你去瞧瞧,这什么动静。”
凳子道:“老公,咱们这地儿还能出啥事不成。”
穆老太监瞪眼道:“怎么着,不听使唤了?叫你去你就去,难不成还让老公我去看?”
凳子踢了旁边那个太监一脚,道:“桌子,你去。”
桌子的职衔似乎比凳子还低一点,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嘟嘟囔囔地往外走。
穆老太监嘿嘿地乐起来:“你们呐,是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
桌子趿上鞋,踢踢嗒嗒地出了城门楼,四下瞧了瞧没见有什么东西,打个哈欠刚要回去,突见城墙上冒出一个人头,桌子一怔,紧跟着就见城墙上冒出一片人影来,桌子机灵灵打了个冷战,扯开破锣嗓子就嚎叫起来:“出事啦!有人闯宫!”
爬上城墙的禁军一看被人发现,立即加快了速度,几个口衔利刃的禁军翻身跃过城墙就向桌子猛扑过来。桌子前脚刚迈进城门楼,就被人自后一刀挥过。本就没了小头的可怜家伙登时大头也离身而去。
“什么人?杀!”
小凳子赤着双脚,挥着钢刀抢了过来,“铿铿”交手数合,便被两名禁军联手砍翻在地,这时那穆老公已经慌慌张张爬上二楼,拉起钟绳咣咣地敲响了警钟,戍守在城上的太监们马上一个个衣袍不整地从宿处冲出来。
甘露门上杀声起。
听到警钟声,婉儿立即披衣起床,动作虽然迅速。举止却毫不慌张。一见婉儿镇定自若,她身边的宫娥们也就镇定下来,一盏盏灯陆续亮起,婉儿举步出宫,望着甘露门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片刻功夫,一个一手捂着胳膊。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的太监踉踉跄跄地冲进来,大呼道:“昭容,大事不好,有乱军冲城!”
婉儿玉颜一冷,厉声问道:“来者何人?多少人马?”
她没有问甘露门能否守住,一看这个受了刀伤的太监。她就知道乱军已经上了城了。
那太监哭丧着脸道:“奴婢不知来者身份,人数远超门上守军。”
婉儿一听这话。马上吩咐道:“死死挡住,我去面君。”
“喏!”
那太监答应一声,又转身跑去,婉儿扫了一眼脸带惊容但举止未乱的几个宫娥,肃然道:“走!去天子寝宫!”
婉儿轻移莲步,急急走出不足百步,突又省起一事。急扭头对身边一名提灯的宫娥道:“你去,将安乐公主也带来皇帝寝宫。”
今夜安乐宿在宫中还是上官婉儿安排的住处。这时突然想起来,自然得吩咐人把她也好好保护起来,公主一旦有失,她也罪责难逃。那宫娥不敢怠慢,急急奔向安乐公主的寝殿。
后宫内苑着实不小,甘露门上的厮杀根本传不到皇帝的寝宫,婉儿一路走去,一路吩咐人唤起各路太监,就近寻些趁手的家伙赶去甘露门支援,虽然这些人不可能是乱军的对手,可是多阻挡片刻就多一分机会。
李显自梦中被人唤起,片刻功夫,皇后韦后也急急赶来,皇帝和皇后穿着小衣披着中单,披头散发的显得异常狼狈。倒是婉儿衣装齐整,身后几名女官还抱着御玺,显得慌而不乱。
“婉儿,出了什么事?”
李显夫妇急急向上官婉儿询问,满脸惧色,神龙政变那天的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遥远的过去,那一次他们是叛乱者,整晚都为万一失败的后果担心。如今他们成了这皇宫的主人,却要担心叛军成功了。
婉儿平静地道:“圣人,宫里发生叛乱,乱军已攻上甘露门,顷刻便至。”
“啊!”
韦后一听,顿时花容失色,道:“怎么会!乱军是谁,怎么就悄无声息地被他们杀上甘露门了。”
婉儿道:“圣人、皇后,眼下不是追查这个缘故的时候,内廷里无一兵一卒,只靠些宫娥太监是抵挡不住乱军的,他们一旦冲进来那就大势去矣,眼下须得找一个安全之处,以保圣人与皇后的安全。”
李显这时大悔,他登基后把女卫全部裁撤了,新设的内卫全是男子,所以根本不留在宫里,这时节才发觉看似固若金汤的皇宫也不保险,身边还是该多几支武装保护才好。他团团乱转,手足无措地道:“上官昭容言之有理,可……可是何处安全啊?”
上官婉儿道:“圣人,不如我们去玄武门,玄武门坚不可摧,又有忠心于陛下的禁军守卫着,圣人暂避于玄武门上,定可避过兵锋。”
李显牙齿格格打战,恐惧地问道:“玄武门守军……没有参与叛乱吗?”
婉儿平静地道:“圣人,若玄武门守军也叛乱了,乱军何需攻打甘露门呢,早从玄武门长驱直入了。”
李晃恍然大悟道:“啊!不错!那……娘子,咱们快走!”
李显和韦后急急逃出寝宫,上官婉儿一边走一边回身顾盼。
韦后惊慌道:“婉儿,可是乱军追上来了?”
婉儿摇头道:“不是乱军。婉儿使人去向安乐殿下示警了,却不知为何。安乐公主殿下还未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