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兴抬头看了看,眼神依然暗淡,可还是悄然无声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了出来,“怎么了小丽?”
“哥哥,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休息吧。”顾振丽怯生生的说。
顾振兴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必了,我守在之之身边才能放心,不然去哪儿,这心里也不消停。”
顾振丽欲言又止了一番,顾振兴看出了异样,追问:“怎么了,上次给你的钱,没把他们赎回来吗?”
“不是的,那件事情已经了了,”顾振丽连忙解释,“是、是我心疼你。”
顾振兴和煦的看看妹妹,“你的心意我领了,你们回去吧,孩子刚来,你带着他休息休息,收拾收拾,该买什么买什么,准备好上学的东西。”
顾振丽点着头,却并不走,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说:“大哥,我是这么想的,如今之之得了这么个怪病,连医生也说不上为什么,昏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想着恐怕是不中用了,你一味这么伤心也不是个事啊,以后你身边没有个晚辈,心里怕是不踏实吧?不如就收了你外甥当干儿子养吧,以后老了,让他鞍前马后的孝顺你。”
那一旁的小男孩立马立起了眼睛,死死盯着他妈看,被他妈妈悄悄的剜了一眼,才强忍着闭上了嘴。
却没想到一向顺从她心意的顾振兴突然火了,双眼赤红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小丽,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对两个孩子向来一视同仁,怎么对女儿的,也肯定会怎么对外甥,你尽管放心!只是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你说之之的一个字!我坚信之之是一定会好起来的!”
几乎从没见过大哥如此严厉的顾振丽被唬了一跳,闪闪微红的眼眶,受了委屈似的扁扁嘴,无声的扯着儿子走了出来,仔细听了听,也没听到大哥追出来安慰自己的脚步声。
刚转过楼道转角,她儿子便忍不住怼起自己的妈来,“妈,你说的那都叫什么话,你一个大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还这么糊涂?表姐肯定会好起来的,舅舅正伤心呢,你以后别做出这一副样子来了,让我觉得真丢人!”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顾振丽撇着嘴,恨铁不成钢的想打儿子一下,可是又没敢真的下手。
可她儿子完全不领情,颇有点傲骨的一扬头,“为了我?不是我说,我觉得舅舅已经对我们够好的了,我记着这份情呢,以后等我出息了,一定会好好的孝顺舅舅,也会对表姐好!倒是妈妈你,咱们家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爸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如今舅舅实心实意的对我们好,你就别再因为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去占舅舅的便宜,让舅舅吃亏了,干得都是些什么事啊?总之以后我会看着你的!”
顾振丽呐呐无言,语塞的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扭头便气呼呼的走了。
她儿子小大人似的跟在后头,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在说着数落自己亲妈的话。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宋可遇几个人从旁边走了出来,“真是没有想到啊,”宋可遇摇头感慨,“居然叫顾振丽养出了这么样一个明事理的好儿子来。”
鬼差也许太久没见到大家,突然来了点谈性,也跟着唏嘘道:“这讨债鬼原本就是因果轮回之下的产物,再加上亲情关系牵扯其间,自来最是一本理不清的糊涂账,只要当事人自己不觉得怎么样,旁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没想到通过顾之之生病的事,顾振兴自己竟然也有了些觉悟,再加上旁边还有顾振丽那个懂事的儿子监督提点着,虽然也许不能彻底扭转他们家的局面,但未来这一家人,总归能比从前过得好一些了吧。”
鬼差自己一个没忍住发了好一通感慨,忽然觉得自己话有些多,眼睛一闪,连忙收了嘴,隐蔽的清了清嗓子,向那熟悉的医院转角一抬手,一条尽头苍茫的甬道便出现了。
他朝着冯婆淡淡的说:“走吧,你的时间到了。”
冯婆踟蹰了一下,本能的去攥弗如的手,可下一秒,魂魄便从冉不秋的肉身里脱离出来,宋可遇连忙将那具将要滑倒的肉身接在怀里抱紧。
冯婆那伸向弗如的手,一虚,便径直穿了过去,她心下一阵酸苦,看着弗如,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弗如也很伤感,可面上不显,尽量微笑着劝慰道:“太婆婆,你能回来看我一趟,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惜没来得及带你回咱们老宅去看看,你养的绿萝,一盆都没死,葡萄架子也没倒,窗台上擦的可干净了,”他转头吸了一下鼻子,“还记得在尸山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每一句都是认真的,你放心吧,我答应你,我一定能生活的很好!”
冯婆泪眼婆娑,不住的点头,唏嘘不已的说:“是啊,这一趟确实解了我很多执念——有些事情确实强求不来啊!而且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亲人之间的感情,若付出的不得法,最终的结果终是要事与愿违的。瞧瞧顾家一家子,再瞧瞧我对你,唉,不说了!如今看着你长大成人了,能自个儿拿主意了,能顶门立户的扛起事儿来了,我也就彻底放心了!”她说着,余光瞟向刘秘书,冲这宝贝曾孙子摇摇头,心里有些话想劝,又知道孩子终将长大,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徒劳的操这些心,不仅不起作用,而且,谁又知道未来终究会怎么样呢?
冯婆收了嘴,最后郑重的转向宋可遇鞠了一躬,她那佝偻的颤巍巍的身影,还有那满脸沧桑的纹路,都勾起宋可遇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