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歌德博士从美茵河畔的法兰克福来这里。才智之士争相与他结识……我是偶然认识他的,我对他的第一个评语是,他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您知道,我是不匆忙评断的。
格特尔邀我一起散步,我们往加本海姆村方向走去,看见他(指歌德)仰卧在一棵树下的草地上,和站在他周围的几个人交谈——其中一个是伊壁鸠鲁派哲学家(vongoue),一个是斯多葛派哲学家(vonkiele),还有一个被认为是两派的折中人物(dr.k?nig),歌德似乎颇感惬意。
这是凯斯特纳初次见到歌德。后来两人成为知交,过从甚密,凯斯特纳对他有了真切的了解。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尝试对他(指歌德)进行描述”。
他具有人们称之为天才的极不寻常的活跃的想象力。他的精神境界高尚。他是个性格刚强的人。他喜爱孩子,能和孩子们处得很好……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不在乎是否时尚,是否为公认的生活方式所容许。他痛恨一切强制。
他非常尊重女性。
从根本上说,他还没有定型,还在努力寻求某种体系。
这方面,要讲点什么的话,那就是,他对卢梭评价很高,但他不是卢梭的盲目崇拜者。
……他不上教堂,也很少祈祷。
他尊重基督教,但他心目中的基督教和我们的神学家所想象的不一样。
他相信未来的生活,相信未来会更美好。
凯斯特纳的这封致友人信很长,限于篇幅,本文只能摘录几段,由此亦足以窥见狂飙突进时期青年歌德的思想风貌与性格特征。
在韦茨拉尔小城,最令青年诗人歌德心潮难平的是与夏绿蒂·布芙的相识和交往。
凯斯特纳在另一封致友人信中谈到了歌德和绿蒂的首次会面:
6月9日,他(指歌德)碰巧参加一个乡间舞会,我和我的女友也去跳舞。我因事耽搁晚些时候才骑马去。我的女友与另外几个人结伴驱车前往;歌德博士也乘坐这辆马车,在车上初次见到绿蒂。小绿蒂马上把他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她还年轻,她的容貌很有吸引力,令人难忘;她的目光明朗欢愉,那天尤其如此,因为她爱跳舞。她很快乐,不刻意打扮自己。歌德注意到绿蒂对自然之美的情怀,发现她的幽默机智绝非有意为之,而是纯然出之于快乐的心情。
他不知道她已订婚。我晚到几小时;我们从来不习惯在大庭广众公开表示我们的关系车履翘旆浅P朔堋⒖旎(他有时这样,有时又很忧郁)。绿蒂完全征服了他,她不费一点心力,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娱乐,便把他征服了。翌日,歌德前来看望绿蒂,问她在舞会上感觉如何。之前他在她身上看到的是一位喜爱跳舞和无忧无虑地娱乐的少女;这时他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她主持家政的出色才能。
他不可能长时间不了解,她给予他的只能是友情,她对他的态度提供了又一个范例。随着我们之间相互了解的加深,这同一喜爱(指对绿蒂的爱)成为联结他和我之间友谊的牢固纽带。(……)他具备某些特质,它们对一位年轻女子,尤其是感情丰富的有品位的年轻女子,会有危险的吸引力。但绿蒂懂得让他不越过底线,他对她行事的方式因此只有愈加欣赏。他的宁静心境遭到破坏。在此期间,曾经出现过若干古怪的场面,令我越发敬重绿蒂,而他作为我的朋友,我也感到更加可贵。然而,有时我不免感到惊讶,爱情甚至竟能使非常坚强、平素卓尔不群的人变成一个怪人。我的内心出现了斗争,一方面,我在想,我多半不像他能让绿蒂那么快乐;另一方面,失去绿蒂的念头让我受不了。后者占了上风。在绿蒂身上,我从来感觉不到她有类似的考量。简单地说,几个月后,歌德看明白了,为了他的安宁,他必须断然行事。他曾几次尝试离开,都没有走成,后来他终于下定决心,不辞而别。他返回法兰克福后,我们频繁地通信笔谈。
凯斯特纳的上述文字明明白白地道出了歌德对绿蒂迷恋到了何种程度,两人之间的关系何等微妙,以及歌德终于明白爱情无望,只能选择出走。很明显,《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绿蒂和阿尔伯特的原型,就是韦茨拉尔小城的夏绿蒂·布芙和她的未婚夫凯斯特纳。凯斯特纳比歌德年长八岁,歌德热恋上夏绿蒂·布芙的那一年,即1772年,她年方19岁。她的母亲在一年前去世,留下11个子女,夏绿蒂是次女。因为长姐不能干,她便挑起主持家政,照顾父亲、弟妹的重担。歌德行前分别给凯斯特纳和夏绿蒂写了字条,都只寥寥数语。
促使歌德最后下决心离开夏绿蒂·布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