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光明。
父君期望她前途光明,莫要如他一般折在这吃人不眨眼的深宫中。
奕。
谢奕。
谢是大姓,也是东靖国皇族的姓。
谢奕打小就是不受宠的皇女,当今皇帝有三千后宫,端的是骄奢淫逸放荡成性,其下子女足有二三十个,东靖国皇族素来身子好生养,尤其容易诞下双胞胎,偏生皇族体质特殊,轻易打胎不得,不然,她这个意外恐怕早就胎死腹中,哪儿还有后来的戏码。
她的父君模样不好,是罪臣之后,皇帝存了羞辱的心思,才将其一家充入掖庭。
昔日高高在上为官者的家眷,如今为奴为婢,伺候他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羞辱方式了。
她的出生是一场意外,不被任何人所期盼的意外。
若非皇帝酒醉后撒酒疯,也不可能宠幸父君,从而一夜有她。
她是皇帝的耻辱,是刻在皇帝心头抹不去的罪恶烙印,是令皇帝厌恶的恶心爬虫。
她的童年在皇帝的默许中被欺辱,被那些所谓的兄弟姊妹欺辱,就连那些不长眼的奴才都可以欺辱她,她生活在泥泞沼泽中。
长至十六岁,皇帝终于想起来还有她这个女儿,于是惯例的在她满了十六岁的时候问她,入官入沙场亦或是随意赐个爵位滚出宫去。
她自愿参军。
她被人践踏着,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得想法子报复回来才是。
一去大漠五六年,同北庭作战的她身上添了不少伤疤。
二十二岁,她军中威势越大,北庭中也颇有威名,谁都知道东靖军中有一煞神,不要命的拼杀,擅长以一换十的打法,若为了胜利,即便被人捅上几个窟窿也是甘愿的。
一向不管政事昏聩的皇帝生了忌惮之心,将她召回皇城,为她娶了一家儿子做夫君。
按东靖国的例,女子成亲后,要在男方所在城池待满三年才能离开,这是为了答谢男方父母养育大孩子的恩情。
她留在皇城,皇帝假模假样的赐给她一套府邸,封了她做恪王。
恪,恪守。
不过是叫她恪守本分,不要痴心妄想,最好当条狗,像当年那样,不给的别争,给的不管是什么都接着。
她只是低头接诏,狂笑不已。
可去他妈的恪守吧,她迟早有一天会得到一切,会把这些羞辱她的一切踏在脚下。
她留在皇城三年,规规矩矩的,和夫君三年抱俩,偶尔进宫去也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些小萝卜头玩耍。
尽管皇帝有些害怕她,那又怎么样?除非皇帝撕破脸皮,否则就只能憋着,一旦撕破脸皮,皇帝也清楚,她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
她不再是当年深宫中那个柔弱无助只能任人欺辱的谢云奕了。
云是她这一辈的字。
她不要云,她不叫谢云奕,她叫谢奕,她不认情谊,对皇族动手,她可没有半点儿心软。
皇帝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不要惹怒她。
到时血流成河起来,面子上不好看的可不是她。
她一早被人欺辱的时候,就将面子与骨气丢弃了。
她喝着茶,眉眼带笑的看着那群玩乐的孩子,心里却在期待着有一天这宫中血流成河的样子。
她没有继承父君的温柔善良,她骨子里有的是她所厌憎的谢家血脉的偏执至极。
但凡曾经欺辱她的,她必定杀之。
她喝着茶,小孩儿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旁伺候的宫女看见她,想要抱走小孩儿,却到底不敢动。
她生了兴致,想要看小孩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孩儿爬上凳子,伸出手抓住一块儿红豆糕就要往嘴里塞,宫女看不下去,将小孩儿手里的红豆糕拿下,放在桌子上,同她告罪:“小主子近来肠胃不适,吃不得这些,还请恪王见谅。”
她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拿手指掰了一块儿红豆糕藏在袖子中,等回了恪王府,叫从军队里跟来的大夫查验,得出红豆糕里加了百叶,服用后初期无事,一个半月后便会毒症突发,七窍流血而死,端的是可怕极了的一味药材。
想来,那位宫女一定知道红豆糕里有异,才会在那小娃想吃吃红豆糕时拿出来。
那是她和谢云归第一次见。
后来,她才在想,她叫谢奕又有什么用呢?明明带来光明的是云归啊。
那次过后没多久,谢奕便听说一位宫女因为冲撞了太女而被杖杀的事,听闻杖杀后被丢入了水井。
然而等谢奕派人去寻的时候,暗卫回来告诉她,那位宫女被人偷拉起来撒了药,已经化为血水。
谢奕笑了笑,她那位姐姐可还真是迫不及待,手段下作啊,不过,有什么关系,欲盖弥彰的把戏多好识破,她也不用做别的,只需要去那位小皇妹身边调查一下不就行了么。
三天之后,调查出结果了,她那位小皇妹啊,名为谢云归,是皇帝最喜欢的一位侍君的女儿,那位侍君听闻是曾教导皇帝的太傅的儿子。
谢云归打生下来起,一切便是最好的,就连那位侍君也连生了几个位分,成了贵君。
谢云归是真真切切的称得上是金枝玉叶,皇帝对她的用心程度可比对别的孩子上心多了,谢云归身边伺候的侍从是选了又选的,简直是死士,即拼了命,也不会叫谢云归受到一点儿伤害。
便如那日,宫女也只是监督着不让谢云归吃进有毒的东西,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根本无所谓,哪怕全部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