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佑我大周。
天欲亡周。
才会给了希望,却又夺走希望。
这微末世界,不过是以众生为烘炉,炼得人张牙舞爪,咳出血来,也不过是成了尸骨里的一具,那爬于众生之巅的,到底是少之又少。
“天亡大周……”
他喃喃自语。
宫殿外,宫中晚霞如滴血,带着不详的气息。
天亡我大周啊……
时值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秦公秦焱带秦军轻骑若干亲迎周天子十七女姬云归回秦国,送时彩礼若干,去时嫁妆无数。
云归出嫁时,身穿秦国送来喜服,玄色镶红边,红线花纹,素雅厚重。
她一一作别兄弟姐妹,因原主稳重低调并没有什么交心的,只客气作别。
有看热闹的,低声取笑:“纵然是才貌不及姐妹们,也不必这样急匆匆的将自己嫁出去啊,秦国,那可是虎狼之国。姐姐,你这么娇弱个人,去了之后还能有好吗?也不看看那秦君是什么货色?上赶着的倒贴,真是丢了我周王室的脸。”
有劝的:“云归早年间便被祖父他们订了婚,如今嫁过去也是迫不得已,你瞧瞧这衣服,恐怕是他们秦国中能拿得出最好的布料了吧,秦国势弱,比不上山东六国中的任何一国,恐怕那山东六国中平头布衣百姓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比这要好。我等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伤了云归姐姐的心。”
云归笑了笑,她不爱逞口舌之利,可若是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打伤了自己的脸,还牵连了别人,她也就无法忍气吞声了,她只微微一笑道:“你们说的对,秦国弱小,却不会一直这么弱小。秦国弱小时,尚且愿意拿出全部的东西来迎娶我,而你们挑选的国君与公子呢?莫说全部了,他们舍得为你们花上十分之一吗?”
她温柔的笑了笑:“我祝愿你们能够嫁得贵夫,生得贵子,一生一世无忧,与其他女人一起享尽荣宠。”
这话说得真诚极了,却总叫人觉得怪怪的。
她最后走向周天子,周天子穿着朝服来送她,每嫁出去一个女儿,为了让国君感觉周天子的重视,周天子都是要亲眼送走他的女儿的。
周王室地位一降再降,不得不如此。
这是悲哀。
每个都是悲哀时代中的悲哀之人。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是他从未重视过的女儿,却在离开他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一种买椟还珠,流失珍宝之憾,也有后悔自己平素的不在意,到最后也只能道一句:“十七,你若是去了,我们是帮不上半点忙的。望你一路平安,一切都好。”
云归很少将自己一生放在别人身上,面对周天子所言,她说:“父王放心,女儿定然一切都好。”
话别,奏礼乐,恢弘威严。
云归坐上马车,走了。
周天子连同礼乐之声被抛至脑后,乐渐不闻声渐消。
一路轻骑快行,云归也忍了下来。
行至鄢隅,城中有男女成亲,送亲人一边欢笑一边唱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云归听着这欢快的歌,受了感染,便也跟着哼唱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想,可真好,平民嫁娶,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没那么多阴谋算计,只有身边人的嘱咐。
听啊,他们在唱,唱那新娘子的美貌像枝头的桃花,艳艳夺目,他又祝福新娘子贤良、新人美满,新娘子是如此的宜于家室。
上古先贤时的情感还直接而明了,不矫情虚托,后来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云归想,她已经很久没喜欢过别人了,也很久没有过这样感情真挚的时候了,她一时间,竟有些不愿意离开鄢隅,不愿意离开这热闹的场面。
可到底是要离开的。
待过了鄢隅,半道竟罕见的停了马车,秦焱钻了进来,轻骑见状:“欧欧欧……”
秦焱瞪他们:“皮猴子们!瞎叫唤什么!还不快把我马牵着。走吧,回秦国啦!”
轻骑带着快马一路向前。
云归客客气气的同秦焱见礼:“秦君怎么上来了。”
秦焱低声道:“我看你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聊,就寻思着上来和你说说话,你可是我花了大力气才娶回来的婆姨,自然要好好对待。”
“欧欧欧……”
秦焱大吼道:“你们欧什么?我看你几个狗东西是想按军法处置了。”
轻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不再说话。
秦焱转过头,低声道:“你唱桃夭我都听见了,唱的可好听了,比我……妹妹唱的好。”
“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庄重?”
“嗨,莫想太多,我阿母和阿父当年也是这般,不庄重就不庄重吧,太庄重了沉闷得紧,我阿母从阿父成了秦公后,成天就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她似的。这般倒是够庄重了,可是我还是更想当年的阿母。”秦焱想了想,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云归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阿焱还只是个孩子,可以任性一些的。”
秦焱摇头道:“我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