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成船监紧握眺筒。受到申金吾与眼下战事的感染,一股只属于兵者的血气,激荡得四旬男儿的胸中也是一阵澎湃,慨然道:
“成其昌不才。但一颗头颅而已!蒙将军信赖,此战愿为将军执缰持鞭!长生万荣!”
“长生万荣!”
四只粗糙的大手紧紧相握在一起,捏得那支铜眺筒咯吱直响。
……
花忆蝶拉着风霖和四个急得满头汗的小宫女,好不容易将骚动平息下来,依照秀女、宫女、丫鬟的尊卑之序,一个个地送进舱廊。四名手持铃杖的小宫女几乎感激涕零,花忆蝶却不以为然:
哼!那个拽得不行的凤女官,还不是胆小鬼一个?遇到危险只会自己往后缩,却让手下出来指挥。鄙视啊鄙视!
不管花忆蝶心中怎样对凤执宫嗤之以鼻,小宫女们仍然老老实实地按凤大人的命令。将要反锁前后舱廊,持杖把守门内。因此,临危不乱的花忆蝶和风霖也得乖乖回去继续蹲仓。
花忆蝶照顾风霖,不顾她什么长幼有序的谦让,将她推进舱中。自己正要最后进入时,不经意抬头,看见自己的船上升起一道浓墨也似的黑烟,风吹不散,直入云宵。
失火了?!
花忆蝶先是一惊,继而沉静下来:
不对,是狼烟!
我们的船队在向附近的天启水军求援!
难道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花忆蝶一边想着。一边被小宫女们半请半推地按下脑袋,送进沉闷昏暗的舱廊。
……
狼烟升起后不久,那道黑线已扑至眼前,船上人这才看清,原来是好大一片黑浪,纵长不见边际。横宽不下数里,乌压压一片森然,染得原本深蓝色的海水如注入一池黑墨般,死气沉沉地不见光泽。任眺师握牢眺筒,用尽目力。却仍看不清水下到底是什么怪物。
迎接这个怪物的,首先是漂浮荡漾在海面上的白色小蜡丸,遍布在天启大小三艘船只周围的好大一片水域。黑线毫不迟疑,迎面击上那片蜡丸阵,瞬间起了一阵翻腾,黑线不住地扭曲变形,仿佛是草丛间的长虫接近点燃的枯草,被那炙热灼烫的空气激得满地乱滚乱翻,黑白交界处的波涛也像是煮沸了的水,剧烈地不停起伏。
果然有效!
成海监并未军人,但先知晓一些海务边防之事。他曾听说过天启水军有克制海兽的药物,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激动得紧握双拳:
“申将军!你看这海兽被避水丸所阻,我们有望脱险了!”
“嗯……”
申金吾似乎也认识避水丸,面上未表现出多少惊喜,只是紧皱双眉,凝视着面前那黑白两色激烈地冲突着。黑线虽遭重创,但坚定地认准花贡船队作为目标,顺着避水丸散布的边沿将船队包围在内,切断了船队所有方向的退路。然后一次接着一次,执着地不停向沉浮着的白色蜡丸发起冲击、退下、再冲击……
羽林军们已尽数登上前后甲板,各执军械,牢牢把守住船舷各处,紧张地盯着面前不远处那黑白色的诡异海浪。从未出过海的他们初次面对这等海上奇观,个个已经看得目不转睛,喉结上下滚动个不住。
与此同时,远方白帆点点,有越川海兽为前锋,瀛洲海贼的战船开始从两个方向汇集,不紧不慢地向这里合围过来。左右斗冲舰打出旗语,示意敌船数量约在二十艘。成船监吩咐舵师缓缓调整船首方向,与斗冲舰尽量靠在一起,并将前方对准敌船阵形的正中位置。
时间在不断流逝,原本船队之外约十丈方圆的白色阵线,不多时,已被压缩至不足五丈。成船监的欣喜早已转为焦虑,只是跌足恨声道:
“该死!为何海州军还不来?!”
“成大人,这海州水军,怕是不会来了!”
“这……申将军此话何意?”
“成大人可曾想过:海贼究竟是如何进的内海?!”
话音未落,申金吾狠狠一拳捶上船舷,海风咸腥,仿佛从中可以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成船监先是楞住,继而反应过来,戟指西南陆地方向,破口大骂:
“雪海州!你胆敢勾结瀛洲海贼,谋劫长生万荣的花贡?!乱臣贼子!雪轻侯你不得好死啊!”
正骂得酣畅淋漓时,忽然有手轻拍在自己肩头,一下,两下。
“申将军!”
“事已至此,怒也无用……成大人,接下来,当是我羽林健儿们为国尽忠之时了。”
“申将军……”
申金吾转身,不再回头,径直走下舷首sān_jí木阶,来到前甲板上,凝视着面前自己麾下,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全羽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