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风平浪静,花忆蝶终于不用继续罚跪,一家三口促膝聊天,一时天伦之乐融融。
这时,一个样貌机伶的家丁走进来:
“见过三位主人。启禀老爷,承王府来人下贴。”
花忆蝶一看,原来是熟面孔,那位油嘴滑舌的极品家丁花贵全。
花巍不语,举杯啜一口茶,静静等待着,像是知道必有下文。
果然花贵全继续禀报:
“小人斗胆问过来人,是由小承王爷亲送给我家小姐的请帖,邀请她明日酉时到城西快活楼赴宴。”
“嗯?”
花巍拈须眼一横。
花贵全笑吟吟不慌不忙道:
“来人说了,今春的云歌诗会将要开始,小王爷此番是邀请焕州诸士子名媛,交流文章词歌,请的人有……”
这小子口齿便给,记忆力过人,一口气报出一长串姓名,花忆蝶一个也没记住。
听完,老爷挥挥手:
“告诉来人,留下帖子便罢,小王爷盛情谢过,至于明日是否过去,还看我家女儿可方便!”
分明没把承王放在眼里,这个老爹很酷嘛!花忆蝶听得心头一阵畅快。
花夫人却皱起眉头,为女儿相亲之事她固然着急,面对这个咄咄逼人的高富帅,她也嫌对方吃相难看。好容易等花贵全离开,便不耐道:
“承王府欺人太盛!昨日是送书信给忆娘,今天又发请贴相邀赴宴,这个小承王仗着父威如此逼迫,难道我们就任他横行不成?!忆娘,咱们不去!”
“涵儿,忆娘。”
花巍非但没支持妻子,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发生了好些事情,其实不难想见,一切都是针对我花巍而来。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岂止这小小的焕州云歌城。此番在灿京,见今上虽万荣鼎盛,但始终面带忧色,身为臣子,自然知道他心中所虑的是什么。”
母女二人知道他所说的必有深意,于是便静静地听着。
花忆蝶第一次发现,花巍的鬓角已现几丝斑白。
今年才四十一,白发对他而言还是早了点,一定是经常加班,嗯,搞不好还通宵。
花忆蝶边想,边听父亲将上层建筑里的秘辛娓娓道出,犹如巨大的画卷缓缓推开:
“长生山万荣,官家仍三世龙脉单传,虽然老来得子,太子却沉疴多年,难继大统。诸州亲王蠢蠢欲动,朝中大臣们对紫微宫阳奉阴违附,各攀高枝。岁初各路州牧郡守领旨入京,明为地方述职,实际却是官家向我等垂询那些亲王子谪中可有贤达英才,想要予以擢拔……唉,朝堂之上河清水晏,背地里却是潜流暗涛,想来官家必已是无法再承受各方压力,无奈之下,想要易储了。”
“易储?!”花夫人失声道,话一脱口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兹事体大。皇帝更换太子,相当于是太平盛世的一种改朝换代,尤其是皇帝无后,还得将自己的侄子、侄孙等拉过来作自己的下一任的情况,其实对政治格局的影响非常深远。外戚、权臣、军队、领邦……各种势力指数震荡,操作得好是继续国泰民安,搞得不好就是一出燕王靖难。
花巍体贴地冲妻子笑笑:
“放心,四周无人。正厅外只有两个丫鬟,听她们的呼吸声,一个是彤霞,一个应该是兰儿。”
好强大!
花忆蝶不淡定了:
不是吧?!他仅凭气息,就能分辨得出远处的人,那我刚才——
她想起不久前还猫着腰在花厅外听壁脚的自己,不由得干咽一口口水,再看父亲若有意若无意地冲自己一咧嘴,不禁脸红了:
我勒个去呀!早知道你是高手,谁还敢偷听你的话捏,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说,还被鄙视了,实在不上算啊!
花巍轻轻摇头再点头,朝女儿示意偷听之事下不为例,接着话题继续说道:
“我天启设亲王、州牧、大司马共管地方,其制度便是为了三方彼此监督制约,本意甚善,但历百年后,如有一方势力增长,致使另外两方攻守失衡,难免会有或沆瀣一气,或势同水火的情况出现。”
有道理。花忆蝶暗中点头称是:
从焕州局势来看,承王府敢于在近期针对花巍所代表的州牧署势力发起一系列的组合攻击,虽是利用当家的不在的机会,但仍显出综合实力高出一筹。至于作壁上观的大司马卫方面,没有趁机掺和进来已是值得花家庆幸的事,何况崔石虎是军方势力,无论乱世还是太平年月,都属枪杆子硬,他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相形之下,花家居然是最弱的一方,想想都觉得心酸。
花忆蝶开始懊恼,自己是否投错胎了?
这种想法,被随之而来的罪恶感迅速打消:
面前这对夫妻,确实是难得的好父母,对自己各种爱护有加,居然还会这样想,太过分了吧?!
鄙视自己一百次。
“因此那日朝堂之上,有称某小王爷大善的,有称某王千秀无德的,彼此指摘,争吵不休,没有一位皇族新秀可以为众人共举之。莫说官家,连我半日下来,都听得头晕脑涨。”
“夫君,却是辛苦你了。”
花夫人心疼老公,花巍摇首喟然,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对家人的愧疚:
“山屹立万世而不倒,在其刚强;水川流千载而不息,在其怀柔。我忝居花家家主,始终无能为太寒山增添荣光。时至今日,虽想远庙堂,但终是身在其中,不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