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原本是工部在籍的工匠,也就是俗称的匠籍,祖祖辈辈都在给朝廷修河治河。
上面的官吏仁慈他们的日子好过点,上面的人但凡刻薄一点他们的日子还不如牛马,想摆脱现在的身份另谋他业的机会都没有。
匠籍的枷锁套在身上,不光他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子孙后代都要这样过一辈子。
每每想起匠籍的身份,他都无比痛恨,为什么祖上要当工匠?为什么要让他生在这样的人家?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这样过完一辈子的时候,朝廷一道旨意取消了匠籍,放还了匠人自由身。
那一刻他的欣喜无以言表,反正回家之后就给李世民立了个长生牌位,每天早晚一炷香祝福圣天子平安长寿。
获得自由身之后老韩并没有放下自己的手艺,不是他不想改行,而是……
因为工部用高价返聘他们去工作,干同样的活,获得的钱粮是之前的几十倍。
而且以前骑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的吏员们,见了他们别提多客气了。
总之一句话,他们给的太多了。
现在老韩纠结的不再是要不要继续干河工的活,而是要不要把这个技术传给孙子。
这天他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听门外有人大喊:“老韩,老韩,你在不在?”
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回道:“老刘是吧,我在呢,门没锁你进来吧。”
老刘是他的同乡也是同事,只不过老刘的孙子争气,前年考中了渭水书院。
但这并不妨碍两家的关系。
老刘兴冲冲的跑进来,见他的样子就说道:“你怎么还躺着呢,出大事儿了。”
老韩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道:“出什么事儿了,难道朝廷要反悔。”
老刘被噎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你想什么呢,匠籍都取消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恢复。再说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坏事吗。”
老韩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下道:“什么大事啊,难道你孙子被夏国公相中收为弟子了?”
老刘气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我走了。”
老韩道:“你看你这人,怎么还急起来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老刘这才说道:“夏国公搞了个博物院你知道吧?”
老韩疑惑的道:“博物院是个什么东西?夏国公那可是神仙子弟,他弄出来的东西肯定不简单,你又没有机会进去,这么兴奋干嘛。”
老刘道:“谁说没机会进?渭水学报都说了,博物院广纳百工贤才,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去报名。夏国公亲自考核,只要通过就能进博物院。”
老韩如碧蛇蝎的道:“那不是和匠籍一个样吗,我不去我不去。”
老刘解释道:“怎么能一样呢,不一样。我孙子说了,加入博物院就相当于有了官身,享受当官的待遇。”
“只是我们平时干的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用去治理百姓。上面人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上面没任务我们就自己研究自己的手艺。”
老韩不信的道:“天下还有这种好事儿?你几时见过咱们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当官的?那都是读书人的事儿,轮不到我们,别瞎想了。”
老刘道:“怎么能叫瞎想呢,报纸上都说了,不需要会读书识字,只要有一技之长能通过他的考核就行。”
“考核也不是让你写字,是把你最擅长的手艺表演给他看就行。”
老韩道:“我是修河的又不是做木工的,怎么表演给他看?难道还能徒手挖一条河不成?”
老刘也气了,道:“别那么多废话,就说你去不去吧。”
老韩毫不犹豫的道:“去,干嘛不去,万一成功了呢。”
……
泉州海商云集,有钱人多的数不清。但要说最有钱,绝对有钱府的一席之地。
当年钱家还只是一般的富商家庭,但他们的家主钱多多赌上所有资产从刚开业的琉璃馆拿下了好几件琉璃,并和琉璃馆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之后他把琉璃运送到天竺换回了一船金银。
从此钱家的发展就迈入了快车道,家产像是吹气球一般膨胀。
后来朝廷开发南洋,钱多多又主动献出了钱家花费无数心血探索出来的航海图。
又和水师攀上了关系,家族的商船跑的更远,生意也做的更大。
但现在要讲的不是钱多多,而是他的孙子钱保玖。
钱保玖是钱家第四代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会,被家族寄予厚望。
钱多多甚至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可就是因为如此反而坏了事儿。
这孩子天南海北跑了个遍,居然对什么气候地理产生了兴趣。
比如别人看到‘橘生南则为橘,橘生北则为枳’想到的是环境对人的影响。他想到的是为什么橘子到了北方就变成枳了呢?
是什么因素导致的?气候?水文环境?
钱家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扭转他的这个想法,后来干脆就不管他了。就当是养了个废人吧,反正钱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养得起。
于是钱保玖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动用家族的力量四处收集各种相关书籍,研究地理和气候情况,甚至还跑过去实地考察。
后来王绩他们在广州建了一所广州书院,他时不时的就会跑过听课,并请教问题。
只是他的问题大多都无人能解答,那些先生只能无奈的告诉他,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去渭水书院,那里有各种高人,还有学究天人的夏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