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何尝不知道如今萧潭的打击有多大,心中有多难过。
若是异位而处,祁佑也能感同身受。
他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桌边,拿过一个覆在桌面的酒碗,翻了过来。
萧潭见状,抬手便给祁佑满上了,轻声道了一句:“多谢殿下。”
祁佑看着碗中清澈的酒,香气四溢。
又抬眼看了看萧潭,见他眼眶微红,面上云淡风轻地笑着。
“罢了,陪你喝。”
祁佑仰首饮尽。
冬去春来,花开花败,一年的功夫转眼即逝。
太后的国丧已经过了两年,在第三年的春节之时,永清侯府却是传出了一个噩耗。
永清侯的夫人没能捱过这一个冬天,还是在春节来临之际,撒手人寰而去。
沈清婉早在永清候夫人快撑不住的时候,便一趟趟往永清侯府跑,只想着多陪陪陆雪烟。
陆雪烟虽说身为侯府小姐,忙里忙外的事情不需要她亲自操劳。
可到底这一年来对她来说,需要承受的事情已然太多了,眼见着自己母亲将不久于人世,却完全无能为力,这当真是件无比绝望之事。
沈清婉在一旁陪着,能做的毕竟只有那么点。
永清候夫人弥留之际,早已是神志不清,连回光返照都不曾有,在众人低低的抽泣声中慢慢没有了鼻息。
直到陆雪烟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整个永清侯府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这个春节,永清侯府是注定过不好了。
永清侯夫人逝世之后,停灵在堂的三日,陆雪烟足足跪满了三日,泪雨不断。
沈清婉再去看了几次,都是这般场景,她虽担心,却也实在无计可施。
出灵之时,陆雪烟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由着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搀扶着,却还是坚持一路送到了坟前。
在那儿之后,陆雪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平日多数时候都打发在自己母亲灵前,不是念经礼佛,便是静静呆坐着。
越来越不像是一个活泼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祁归恒倒是来过几次,除了陆雪烟与他订婚的关系,本来就与永清侯府交好的这一层在,他也是应该来看看的。
陆雪烟一直在永清候夫人的灵前,祁归恒自然也是见到了她。
但无论祁归恒来进香或是看望,陆雪烟都是一言不发地在边上待着。
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自然也没有说话,更别提对祁归恒来看望之事道谢了。
祁归恒也不甚在意这些细节。
毕竟陆雪烟刚刚丧母不久,他二人本也没什么交情而言,陆雪烟不与他说话也罢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许是因为国丧,边境又多平和,这一年过得依旧特别快。
在国丧的第三年快要到底的时候,民间也是渐渐舒展了不少。
虽然说国丧期间民间婚嫁不禁,但到底都是不能太隆重。
这会儿到了丧尾,几户着急嫁娶的百姓倒也是开始慢慢办起阵仗较大的婚事来了。
这一日,祁佑正站在一家酒楼里的窗边,看着下头喜庆的送嫁队伍,吹打欢笑,好不热闹,长长的队伍几乎没有尽头,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排场。
“殿下,”老蒲进来,唤了一声祁佑,“您找我。”
祁佑回过神来,看了看老蒲,这才低头坐下,开口问道:“你最近可见过萧潭了?”
老蒲怔了怔,回答道:“见倒是不常见,只是他平日上衙不曾有失,找人是找得到的。”
祁佑没有言语,老蒲看了看他,又补充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看着他渐渐又是按部就班起来,想来他应该……可以放下了吧。”
祁佑叹了口气道:“若是能放下,他行事便不会依旧不同于以往。”
老蒲点了点头。
“我也是怕……”祁佑又说道,“国丧快要出了,也意味着……”
老蒲一愣,明白祁佑在担心什么。
等国丧一过,只怕陛下很快就会安排辰王世子与陆雪烟完婚。
此事辰王惦记,陛下自然也是惦记的。
“如今萧潭能稳住,也是因为陆雪烟没有真的嫁过去,”祁佑抚了抚身前的茶杯,面上露出忧色来,“我怕真的他们婚期将近,萧潭还是不能……”
老蒲见祁佑欲言又止,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安排吗?”
“我拿不定主意,这才来找你商量商量,”祁佑抬起头来,“他一个人扛着,我始终不太放心。”
老蒲沉思了一会儿,又问:“殿下要不要考虑,将他先安排道别处去?”
若是不在京中,听不到那些消息,看不到陆雪烟出嫁的场景,萧潭再后知后觉,伤害与刺激总能小很多。
祁佑点点头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这样安排未免落了刻意,我不知道萧潭是不是愿意。”
老蒲也是点头附和,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什么一般,开口问道:“听说永清候夫人年初的时候没了,不知陆小姐是否会等过永清候夫人的孝期再出嫁呢?”
祁佑摇了摇头:“这个事情,辰王世子倒是早在年初永清候夫人刚刚过世之时,便与我提起过了。”
“哦?”老蒲略感诧异,“不知辰王世子怎么说的?”
“辰王世子说,父皇的意思,是等国丧过了便无碍了。”祁佑轻叹一口气,“原本婚事就需要安排,等过了国丧,好歹还要安排几个月,永清候夫人又是年初没的,如今快要入秋,也不差这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