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坤原是姓赵的,赵家是京中大族,却几房连着下人上百口人,一夜之间被强盗灭门杀净。
文坤是个小妾生的年幼庶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文灵亦是庶女,与文坤同父异母,也就四五岁。
二人在生活中本没什么交集,却是这场灭门惨案里唯一剩下的赵家血脉。
无人能求,无人能救。
文坤的生母是个颇受宠爱的小妾,临死之前将文坤塞在院中的大缸之内。
母亲绝望惨烈的表情,文坤一生都不会忘记,更不会忘记的,是母亲含着泪,最后的一句话。
“孩子,不要寻仇,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活着!”
文坤那时不懂这话背后的意思,但明白母亲的话,是让自己藏起来。
等他在冰冷的缸里坐了一整夜,待日出东山,文坤才颤颤巍巍地起来,见到的,是惨绝人寰的一幕。
偌大的文家大院,被阴森恐怖围绕着。
耳边连一声鸟鸣都不曾听到,安静得可怕。
第一眼看到的,是平日母亲身边的丫鬟,双目圆睁,口鼻之处皆是青紫,一刀封喉,一地的鲜血早已变黑结冰。
再看去,母亲的尸体便在不远之处,发髻散乱,衣冠不整,稍看一眼便知是死不瞑目。
文坤不敢去看母亲的惨状,只得远远望着,死命摁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所到之处,几乎没有落脚踩不到血迹的地方。
他忍着眼泪,不敢用力呼吸,偶尔踩到结冰的一滩血,那血冰碎裂的咔嚓之声,都能让他汗毛倒竖。
他只想要出府去,如母亲所愿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仿佛自己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虽然文坤还太小,还不懂为什么,但眼前的一切已经让他明白,他必须尽快把自己藏起来。
就在他快要找到后院的角门之时,却听到角落草堆里传来一声无力的哭腔。
“哥哥……”
文坤惊恐地回头,见到的,便是躲在草堆后的文灵。
他是见过这个妹妹的,大家都是庶出,平日交集不多,每次见她,不过都是怯怯站在一边。
只记得她的眼睛是极好看的。
虽不熟识,此刻的文坤却是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意来,也顾不得声响,立刻跑过去拨开草堆,将文灵紧紧地抱在怀里,二人泣不成声。
毕竟,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许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逃出赵府后,文坤便与妹妹说好,二人只能换个名字,便有了文坤与文灵。
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家家欢喜的元宵,年幼的文坤牵着自己的妹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京城被过年的气氛笼罩着,而在这两个小小的人儿心头,却只有一望无边的恐惧与折磨。
“哥哥……”年幼的文灵抬起稚嫩的小脸,尽是胆怯与害怕,“灵儿饿……”
文坤见着妹妹白嫩的脸庞已经因为几日的奔波染满了疲惫与脏污,心疼地上前拢了拢妹妹的外套。
二人此时的打扮已与乞丐无异,小小的身躯在人群之中轻易便能被淹没。
这样下去不行,文坤暗暗想着,即使每日乞讨,二人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
虽说兄妹二人平日算不上娇生惯养,那也是从小不愁吃穿的。
文灵还这么小,哪里能忍得了。
虽说她已是很体贴懂事了,但肚子饿,身上冷,这样的事未免太为难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
文坤抬眼望了望远方,这一片和乐融融虽是包围着他们兄妹,却又恰到好处地将他们清楚隔离了开来。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车驾从远处慢慢悠悠行了过来。
路上行人多,车驾似是不忍惊动了欢欢喜喜的百姓,故而行进得甚慢。
文坤暗暗握了握拳,如此有权有势,还愿意体贴百姓的,心中定有一丝善意。
于是文坤将妹妹按在路边石凳上坐好,道:“灵儿乖,等着哥哥。”
言罢,便冲到了那车驾之前,跪倒地上,猛地磕起头来。
驾车的马夫惊了一下,不过那马训练纯熟,倒是未惊着车驾。
“哪儿来的乞丐!敢拦五皇子的马车!”
皇子?!文坤心下一惊,糟了,原以为只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讨个奴才的差事做做罢了,却不想竟是个皇子!
文坤原本准备的说辞,这下都不敢用上了。
“哎!老刘,大过年的,你怎么脾气这么大。”车里传来个慵懒的声音,却明显还是个少年罢了。
文坤本是吓得要死,听到那皇子的话,心中倒是安稳了几分,壮着胆子颤着声道:“殿下,草民与妹妹流离失所,沿街乞讨多日,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饿坏了……”
文坤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边上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虽说文坤原也不是什么嫡出的贵公子,却也从未这般撕下脸皮,跪地求人过,此刻早已是羞愤难当。
车驾之中五皇子出声道:“老刘,给点银子吧。”
那被称作老刘的车夫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掏出荷包丢在了地上,文坤看了一眼那华丽的荷包,抓起来磕了几个响头,转身便跑了。
文坤很是小心,两个小孩儿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得了五皇子一个大荷包,难保会传出闲言被人抢了去。
故而文坤拿着一些碎银子,求着戏班的师傅教自己和妹妹一些拳脚功夫。
戏班的师傅见着文坤这般诚意,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