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半真不假地说出了废帝立新的话后,房里简直是死寂。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人敢开口说话,这种话任谁说出来都是十恶不赦之罪,就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还有内乱之罪。
“你是要存心气死哀家罢!”李太后重重地说道,说罢便倒在椅子里倒气儿。
“哇——”凌宜公主见太后如此,登时就吓哭了。魏嬷嬷上来搂她,也被她推开了。凌宜公主不要魏嬷嬷,却是扑进了广林王的怀抱,啜泣道:“小哥,小哥,救救母后!”
“敏儿不哭,母后没事。”广林王一手抱了她,另一手轻拍她的背,不住地安抚道。
楚皇见他们兄妹如此,原本冷着的脸上,此时更宛如结霜一般。他道:“你们好生伺候着,该宣太医就宣,朕还有事,先走了。”
“陛下——陛下——”李公公一壁着急,可他又不敢离了太后,只拼命给宁砚泠使眼色。宁砚泠就算就万般无奈,也只好跟出去了。
待回了长乐宫,宁砚泠方觉出这长乐宫静得有理。比起在萱室殿,那不出十日,必有争吵的地方,长乐宫简直清净得自由自在。
加之楚皇不喜人打搅,凡是伺候的宫人一概进不了这书房,只在殿外候着,也只有从小儿跟着他的小春子能侍驾左右。还有先汪后宫里的齐嬷嬷,总管着整个长乐宫。
“你还跟着来干什么?”楚皇冷冷道。经过刚才的那场风波,他的脸上竟一丝波澜也没有。宁砚泠心里益发不安,他的心,如同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我——,不,微臣……”宁砚泠心道要不是李公公那近乎于杀鸡抹脖子的眼神,谁乐意来了?现在这长乐宫恐怕是比萱室殿更加危险的地方。
楚皇也不是真心想要听她解释的样子,他只半靠在圈椅里,食指和拇指张开,扶着额角和颧弓,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脸上却没有表情。
说实话,说是没见过世面也罢,沉不住气也罢,宁砚泠方才在萱室殿听完楚皇这一番话,只觉得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情。她虽然知道这对母子不时口角,可是她没能想到连“废帝立新”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若是按照宁砚泠的想法,这种国家大事是开不得玩笑的,既然已经撕破脸,捅破了纸,说出了口。
那么说废帝,就一定要废帝。所以,她现在已经在怜悯楚皇了,她甚至觉得太后大概真的要去太庙下废帝诏书了。
“陛下,微臣说过会效忠于陛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微臣说过的话也绝不食言。”宁砚泠想了想,还是又加上了一句,“就算陛下以后,以后不能再看顾,微臣的父亲……微臣也绝不背弃陛下。”
宁砚泠说完了这段话,便闭上了眼睛。若是太后真的废了楚皇,楚皇的下场也绝不会比陈顺妃更好。自己若是执意跟着楚皇,恐怕也只是死路一条。
可惜,为人臣者应从一而终,君王落败,死生相随。这才是父亲常说的气节。
“哼——”楚皇竟然冷笑出声,“方才朕与太后不过说的全是气话,倘若句句当真,朕早在十年前不是皇帝了。”
“嗯?”气话?宁砚泠早在楚皇笑出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此时有千百句话梗在她的喉头。这种国本大事竟然也能拿来当作气话说,难道你想做周幽王第二么?
楚皇不知道她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淡淡地说道:“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够难看的,也难怪你会当真了。”
俩母子闹成这个样子,任谁也不会觉得好看罢。
宁砚泠也不知道楚皇想听什么,她本身也不是那种特别会察言观色之人。平生所说的话,大多也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有时难免耿直得可笑,譬如刚才的一番剖白。
现在她知道了这不过是母子口角的气话,但是自己方才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却令她自己尴尬不已。现下只想说两句话冲淡一下方才的尴尬,可是一时竟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宁砚泠正发急着,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楚皇脸上一闪而过的笑。
“不,是微臣愚钝,看不出山水,以后一定改改这个性儿。”宁砚泠急了半日,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把错归咎在自己身上,况且原也是正理。
“你那是直如弦罢,不能说愚钝。”楚皇竟看着她认真道,“朕就喜欢你这性子,不用改。”
这是在夸赞自己么?宁砚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父亲能听到就好了,她强压内心的激动,磕磕巴巴道:“谢陛下,陛下,谬赞了,微臣受之有愧。”
“这是你应得的。”楚皇道,“朕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要像方才一般据实以对。”
还未等宁砚泠点头,或做出答复,楚皇就问道:“朕算不算得上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哥哥?”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要说真话。”
“微臣不知。”宁砚泠几乎不假思索道,楚皇听到这样的回答,长眉挑起,眼眸的颜色又深了几分。
宁砚泠解释道:“这个问题微臣真的不知。其一,微臣是女子,这做女儿和做儿子是不一样的,所以微臣也不知道什么样儿的才算是好儿子;其二,微臣的父母只得微臣一个,微臣既无长兄,也无幼弟,更不知什么样儿的才算是一个好哥哥。”
楚皇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她说,宁砚泠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陛下能抵住言官的压力,召广林王王殿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