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染恙的消息不胫而走,命妇们都递了牌子要来请安,可是太后称病不出,萱室殿严密得连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就连楚皇和宫妃,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太后了。
广林王离京,太后染恙,闭门不出。就在这一连串消息传出后的第五日,蛰伏了月余的陈俣复陈首辅再次上疏,请求楚皇允许其致仕。和上次在朝堂上直接上疏不同,这次他是私下递的折子。
楚皇对宁砚泠道:“他这就是让朕放他一马的意思了。”
宁砚泠是以询问公主功课为由,被楚皇宣召到长乐宫的。楚皇新近给凌宜公主寻了个女傅,姓傅,闺名不知,表字云澈。
这傅云澈竟是神宗朝傅百嗣傅太傅的从女,刑部尚书傅初年的从妹,傅卉莳见了面还得唤她一声“堂姑”呢。傅云澈已是年近二十,常年居于祖籍,少年读书,也进过学堂,听说年少时家里也给她议过几门亲事。
可未婚夫皆是在婚前意外身故,接二连三的,甚至有议婚当日就出事的。不久,其父母又先后下世,乡邻间逐渐就起了各色闲话,有说她是“天生孤寡”之命的,又说她“命硬”,凡夫降不住,须得“擐甲执兵”的才行。
谣言日甚,前些日子,傅初年回乡祭祖时偶然听到,便生了气,说是“一派胡言,竟敢作践到我傅家头上!”又想着乡野村夫不免言语沧鲁,这样下去,从妹的婚事就真的耽搁下了,于是便将傅云澈带回了京都。
傅初年度其秉性纯良,又有咏絮之才。加之楚皇听从了宁砚泠的建议,凡民间进过学的女子,验明其身份后,都可举荐至詹事府,考学后或可谋得女傅之职。
傅初年想着妹妹与其在家赋闲,不如去詹事府碰碰运气,或得女傅之职,入教宫中,又若得太后青眼,他日有指婚之运也未可知也。这就将傅云澈举荐至詹事府,竟一试而过,故选作了公主女傅,这才刚讲学第三天。
这倒是给了楚皇一个借口,从萱室殿召宁砚泠来。先寒暄了几句凌宜公主的课业后,楚皇便似漫不经心地对宁砚泠说了陈俣复再次上疏之事。
“那陛下预备怎么回他呢?”宁砚泠问道,她记着李公公的话,只问楚皇的态度。
楚皇略有一迟疑,道:“朕还不知道太后那边的意思。”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楚皇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再开口,他在等宁砚泠的答案。
说,还是不说?说什么?宁砚泠的心里飞快地翻过这几个问题。那日李公公同她说的,她早就告诉楚皇了,可是楚皇大抵以为太后那里又变动风向了。
毕竟广林王入京,掀起了轩然大波。楚皇把他和太后的口角轻描淡写成母子间的斗气,可是倘若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谁能说他不会是下一个李显呢?到时候哪来的张柬之帮他复位呢?
宁砚泠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说:“微臣不知,太后娘娘也没有再说过罢。”
“哗——”一阵衣衫响动,楚皇猛地站起来,那眸子里似有厉光,目光牢牢地钉在她身上,闹得宁砚泠浑身不自在。他问道:“是么?”
“嗯——”宁砚泠眼神看向别处,点了点头。
却听得一声冷哼:“那广林王走前一日,你们俩在翠榭上说什么?还对拜起来了?”宁砚泠的瞳仁骤然放大,脑海中登时浮现出那日的画面,他看到了?他知道了!
宫墙是长了耳朵的,从来只有人们不想知道的,而没有他们知道不了的。
……
“有你在皇兄身边,本王很放心。”
“请你一直陪在皇兄身边,稍稍慰藉下皇兄罢,他其实一直很孤独。”
……
“我……我……”宁砚泠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想要解释,可是她知道楚皇的自尊绝不会允许他听到他的亲弟弟对他的了解和怜悯之心。
“你什么你?要说谦称。”楚皇身材颀长,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那气势几乎压倒了她。
“殿下……殿下只是同微臣说他要回临川之事。”宁砚泠一咬牙,说出了广林王同她说的前半段话。
“哦——?”楚皇的眼尾本就上扬,半眯起来的时候尤甚。他显然不相信:“为什么要同你说?”
“他说……,他说……”宁砚泠磕磕巴巴地,她实在不敢说出实情,不敢告诉楚皇,广林王的嘱托。
楚皇上前一步,已经贴近了宁砚泠,两人的衣服下摆几乎触碰在了一起。宁砚泠不得不仰起脸来看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吐出的都是警告:“朕可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楚皇深吸一口气,宁砚泠觉得几乎快窒息了,耳朵里只听得他说:“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记住你说过的话,你只能效忠于朕!”
“是——,是!”宁砚泠后退一步,连声称是。却脚下一个趔趄,许是踩到了裙边,竟向后倒仰去。
宁砚泠闭上眼睛,只希望摔得不要太难看。却感觉腰身被勾住,自己仿佛贴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楚皇的脸庞。
从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的脸,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他眼眸中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惊慌失措,更可恶的是那薄薄的唇,竟勾起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楚皇道:“你竟然慌成这样,记住了,下次不许对朕隐瞒任何事情,也没有下次。”
那双丹凤眼如同黑夜一般深邃,又存贮了整条星河,如此的美目,竟然容纳了那个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