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岁山上的重阳宴,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张太妃忙着用“蟹八件”展露她的剥蟹绝技,凌宜公主更是盯着看。李太后笑吟吟地看着公主,一面吃着陈嬷嬷剔出来的蟹黄子,一面又叫敏儿先吃点子螃蟹肉再看。
楚皇一人自饮自酌,一旁的小春子早替他剥了好几壳子的蟹肉蟹黄还有蟹膏。
至于这秀女桌上,几乎没有亲自动手的。一来,这秀女们大多生长于京都,并不像张太妃出身江南,从小儿便惯常吃蟹。二来,张太妃摆明了要露一手,这时若有谁还要自己剥蟹,未免有跟太妃叫板的意思,算得上是不识抬举了。
有了这两层意思在里头,秀女们只文文静静地自顾自吃东西,一面等着旁边侍奉的嬷嬷、宫人将蟹肉剥好,送到她们唇边。
这上一层的嬷嬷、尚侍们要上太后那一桌伺候着,下一层的嬷嬷、典侍们还要去外头盯着,各人倒也算是各司其职。
正酒酣耳热之际,太后一眼瞥见宁砚泠还在旁边儿站着,因想着她原先也是秀女,后来被自己挑出来做了公主赞善。这会儿其他秀女坐着吃着,她倒和丫鬟似的在一旁站着,心下不忍,便道:“敏儿这边有兮青兮紫照顾着,宁赞善,你且去那边桌坐着,吃点东西罢,也好和姐妹们叙叙旧。”
这话一出,那边儿桌上的秀女们的脸上尽着热闹起来了,仿佛开了个绸衣铺子似的,什么颜色都上来了。有畏惧宁砚泠得太后青眼,地位不一般的;有原本不亲近,这会儿正好亲近亲近的;也有无所谓,依然自己吃吃喝喝的;还有便是梁卓玮这般,气白了脸的。
其实,宁砚泠自己也无所谓吃不吃东西的。但是,太后的命令总不好违背。于是,她便行了一礼,道:“谢太后娘娘替微臣想得周到。”
说罢,便自往那桌坐去。那嬷嬷们早就拿了个圈椅来了,原是秀女们是确定好的人数,恰好这一张桌子配着八张圆凳,就搬了上山来。现在太后娘娘赐宁砚泠去坐,一时竟然没有多的凳子,只得把给太妃预备的圈椅拿了来用。
这这么闹了一下,倒显得宁砚泠与众不同。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冲大伙儿抱歉地笑一笑,便坐下了。
只这桌伺候的嬷嬷们笼统就四个,宁砚泠一坐下,就有嬷嬷来上好,笑着道:“宁赞善可吃螃蟹?让老身给您剥两个?”这下梁卓玮的脸上更像是找了恼的神色,不咸不淡地说:“又去了一个,咱们姐妹的螃蟹看来还得等等。”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故而只有这桌能听见,却传不到太后那边儿去。
宁砚泠是不惯人伺候的,此时更装没听见她的话,便道:“不麻烦嬷嬷了,我自己来就好。”说罢,要了“蟹八件”来,便自己取了一个团脐的螃蟹。
那壳一打开,便是浓香四溢。看过去满眼都是橙红的黄子,真真是“壳凸红脂块块香”了。宁砚泠小心地挑去了那塔尖样的螃蟹胃,随后倒上满满的姜醋汁,便吃了。
“宁姐姐很会吃螃蟹呀。”一旁的傅卉莳看她吃得香,为着先前也算相识一场,她便想搭个话儿,也好去去方才梁卓玮弄冷的场。
宁砚泠咽下口里的蟹黄,笑道:“我从小在姑苏长大,每年秋季必要吃螃蟹的。也不算太会,比太妃娘娘差远了。”
那董尔芙年纪最小,心性也最浅。她见宁砚泠吃得香甜,而嬷嬷们人少秀女多,自是管照不过来,便羡慕道:“宁姐姐也教教我罢。”说着,便学着宁砚泠的样子,取了一个螃蟹,翻来转去地看了几圈,找了蟹壳上可以下手的地方,轻轻一提,便揭开了壳子。
宁砚泠道:“你只管用那筷子尖去挑,有个塔尖样的,是螃蟹的肠胃,寒得很,得挑出来,吃不得罢。”
董尔芙便提起筷子来小心翼翼地去挑,可是她毕竟是第一次,手上没有轻重。那螃蟹肥得很,蟹黄结得可硬,董尔芙一时竟没有挑起来。她抬头看看,发现左右都在瞧她,她一时面皮薄,咬着牙也要挑走。不防备两下里用错了力,那塔尖样儿的蟹胃竟蹦了出来,那黄黄儿的汁水也四溅开来!
“哎哟!”只听好几声轻呼,有人已经在开始找帕子了。也是巧,也是不巧,颜滢、傅卉莳和梁卓玮,偏偏溅到的是她们三个人。董尔芙更是尴尬得恨不能找条缝儿钻进去,只一个劲儿地低声道歉。
傅卉莳勉强笑着对董尔芙道:“不妨事的。”说毕飞快地用帕子抹去了前襟上的黄点子。颜滢本就是冷面冷口冷心人,更是一言不发,只微微皱了皱眉头。独有梁卓玮立起眉眼来,就要开口。
却被傅卉莳拦了一下,这一下更激起她心中的火气。梁卓玮自恃这次错不在自己,便肆无忌惮地开口道:“你明知她不会,还叫她试,这安的什么心!”
真是奇了!她不去怪董尔芙,倒埋怨起宁砚泠来。
宁砚泠一时也愣住了,只得开口道:“对不住了,我原没想到她会弄成这样。”
“你没想到?你说你从小儿便吃惯这个的,你会没想到?你怕是早就想到了罢!单摆弄了我们几个人!”梁卓玮越说越来气,声音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只急得傅卉莳一个劲儿地在桌子下拉她。
“这有什么关系吗?”宁砚泠也有些气恼了,“这本就是意外,就算瞄准了你们几个也没有溅得这么准的!”
“好哇,你承认你是瞄准了我们几个了么?”梁卓玮早就不耐傅卉莳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