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走了以后,宁砚泠就翻身下床,但是依然感到一阵头晕。她暗想,自从来到京都,似是不适应北方的干燥的气候,每年春天总会感染一些时症,不是面上作痒,就是咳喘。往日将养在家里也还罢了,自进宫以后,就好像没有过过几天舒心日子,简直就是一步一个坑地到了现在。往后,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惊涛骇浪在等着自己呢。
她依在长几旁,又倒了一盅子茶,喝进嘴里却是凉的。可是嗓子里还在疼,于是她一仰脖,还是喝了下去。如此又喝了两三盅,方觉得好些。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绿袖催饭去了还没回来。宁砚泠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绿袖。这个小姑娘虽然只得十岁,但是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老成,也很能耐得住性子。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跟着自己的,没可能她把自己推进火坑还能全身而退的理儿。除非……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她、指点她罢。但自己是什么人物,还不够格被这萱室殿里的人算计的。如果说背后的人在别处……那更没可能!出了秀女所,自己哪里都没去过,再说了,满打满算这满皇宫里的次序,哪儿都越不过这萱室殿。这里要没人动她,其他地方的人更犯不上做这事儿。宁砚泠想,等绿袖回来,问问她,有什么法子可以去和秦三立见上一面,她只管说她的主意,反正做不做横竖都在自己手里。
宁砚泠想了想,感觉气顺了好些,于是复又直起身子,只看着房间里纤尘不染的样子,都是刚才绿袖那孩子收拾的,心里又开始有些内疚——自从入宫,她是时常被这内疚感萦绕。从文思予开始,每次开始都是怀着戒备心理,慢慢感受到对方的好的时候又开始内疚,接着又被摆一道子。想想一开始说要做好姐妹的文思予,后来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李公公,现在遇到的橙心和绿袖,还有生死不明的刘一保。
想到刘一保,宁砚泠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他的下落,如果他有伤,自己倾尽全力也要找名医给他医治,如果他不治……她有些不敢想下去,只安慰自己道刘一保毕竟年轻,可一定要扛过去!所以,他留下的信,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拿到。等绿袖了,等她回来,听听那个可以出萱室殿的法子。
没想到,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绿袖才回来。宁砚泠道:“去了这么久,你可吃过了?”绿袖道:“今天大伙儿不知怎么的都这个时间去吃饭,我等了好久才等到姐姐的饭,自己哪有时间吃?”宁砚泠道:“那一块儿吃吧。”绿袖不肯:“那怎么可以?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一定治我个僭越之罪。”
宁砚泠强拉她坐下,自己却起身关上门,笑道:“哪儿这么好巧的,就被人瞧见了。”然后回身坐下,道:“咱们坐一块儿,好说话。再说了,我吃饭是不用人伺候的。”说毕,打开食盒,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出来。
“姐姐怎么还自己动起手来了。”绿袖急了,忙去夺她手里的碗筷。宁砚泠笑她还是跟在外头一个样子。没想到,绿袖道:“从小儿起,不知道多少姐妹就是因为学不好规矩,才捱了打,我长这么大看也看明白了。”宁砚泠顿时有些唏嘘她幼年入宫,想必是吃了不少的苦,今日每一处的规规矩矩后面只怕都是打出来的。于是,她便不再动,任由绿袖摆放肴馔和碗筷。
绿袖手脚麻利,片刻间便摆了满几的肴馔。宁砚泠奇道:“今天的份例竟有这么多?”绿袖道:“唐嬷嬷已经将姐姐抱恙的事情记下了,按例饭菜是要丰富些,也要好克化些。”宁砚泠笑道:“多了正好,咱俩一块吃。”说毕将面前的一碗汤放到绿袖面前,绿袖只得吃了,又拿了个新碗,给她另盛了一碗。宁砚泠翻身,又去取了双筷子,只将菜择在面前的碟子里,她见绿袖看着自己,便道:“我这时症虽然是感时气而发的,但是也要小心,切不可过给你。”绿袖笑道:“姐姐是真疼我。”
宁砚泠笑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和你互相帮扶着,身体是最重要的。”绿袖道:“对了,说到身体,明日太医院会有供奉来看平安脉,姐姐可以让林供奉给你看上一看。”宁砚泠说:“哪里病到这个地步了。“
绿袖抿嘴笑道:“林供奉自然是请不来的,他老人家要在前面给太后娘娘并公主殿下看脉,但是明儿一早我先去找小张儿叫秦公公带好信在个安全的地方等你,然后我再去回唐嬷嬷,说姐姐还是不好。”她狡黠一笑,“然后林供奉定会让他身边的小医士来给姐姐瞧瞧,到时候就好办了。”
宁砚泠不解:“什么好办了?”绿袖笑道:“姐姐不是要去见秦公公吗?这就是我给你想的法子罢。”宁砚泠还是没有明白,道:“你这孩子,把我绕糊涂了,这两件事如何牵扯在一起呢?”绿袖道:“姐姐听我说,但凡太医院来人,前面不到品秩的姐姐们多有回避,这眼睛就少了。”宁砚泠听了点头,绿袖继续道:“待供奉带医士们走了,姐姐们再出来,这其中就有那么一盏茶的工夫,外头人是最少不过——到品秩的姐姐们都在太后娘娘身边呢,我们这样的都得回避。”绿袖看着宁砚泠,认真道:“到时候姐姐换上我的衣服,扮作我们这样的姐妹,只说姐姐还有事要再问问医士,趁他们刚出去赶着上去问问也是有的。”绿袖复又笑道:“等姐姐出了萱室殿,记得往右边走,我会让小张儿在那里等你,他会带你去见秦公公的。”
宁砚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