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飘香,金榜放。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那进京赶考的士子们,这会儿正三三两两地从各自投宿的旅店里结着伴儿出来,往那东门外的贡院看放榜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贡院正门的外墙上便贴上了桂榜。外头等着看榜的士子早就将那外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桂榜一放,榜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那榜上有名的,或仰天长笑,或涕泗横流,无所不至。那榜上无名的,竟也不肯走,揉着眼儿,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怕漏过自己的名字去……
那京都本地的士子,大多是勋贵之后,京官子弟。这会儿也不出门,只等着报喜的上门儿,或是家里派了小厮跑腿的去看榜。
这会儿早朝也散了,宁修远回了家换了便服,就看见江氏从里屋出来,道“老爷,今天……”
“是,今天放榜。”宁修远挨着桌边儿缓缓坐下,意味深长道。
江氏试探着道“那……老爷要不要派个人去看榜?”
“不必了。”宁修远道,“取中便是取中,不中便是不中。中了自有人来报,不中看了也是不中。何必多此这一举?”
于是,江氏自截口不提。
而门外,一声轻叹几乎微不可闻。
宁砚泠在宫中,自然不知道她家里是这般情形。今儿自打一早起,绿袖和刘一保便陪着她,二人俱知道今日放榜,只怕她担心太多伤了神思,因此两人变着法儿地分她的心。
这会儿绿袖只拿着昨天抄习的《千字文》,央着宁砚泠再给她读一读。宁砚泠奇道“这篇你都背会了的,怎么还要我读?”
“不管!姐姐读得好听,我想再听一遍。”绿袖仰着脸,笑嘻嘻地冲着宁砚泠撒娇。
宁砚泠其实很吃她这一套,每次看到她这娇憨婉转的模样就不忍心拒绝,只觉得绿袖想要什么都该给。她心内正动摇着,几乎要伸手去接那篇《千字文》。
刘一保看出她内心动摇,决定再添一把火。他便大剌剌地往脚踏上一坐,乖巧地喊她“姐姐……”声音乖巧软糯,几乎滴得下蜜糖来。他就这么坐在宁砚泠跟前的脚踏上,紧紧地挨着宁砚泠的腿,不时地抬头看她,笑眯眯地喊她“姐姐……”一声递一声。
于是,宁砚泠无奈地笑了笑,捧起了那《千字文》,一字一句认真读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绿袖和刘一保这般磨着宁砚泠,果然宁砚泠一上午都没有提过秋闱并桂榜之事。
待用过了午膳,稍稍休息片刻便该歇中觉了。绿袖和刘一保悄悄对视一眼,只觉得这一上午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绿袖自去整理床铺不提,刘一保只陪着宁砚泠。
宁砚泠打了个哈欠,自看着窗外,似在自言自语道“你们也辛苦了,陪了我这一上午,只我还不知阿瑶到底取中没有,若是取中又是第几名……”
刘一保在一旁听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姐姐……竟什么都知道了。
“翰林院聂翰林之子,聂俊誉,取中三甲五十八名……”
墙外院外,巷子深处,隐隐约约飘来的几缕声音。“是了,是了,是聂翰林家的罢。”姚氏喃喃自语道。那报喜的声儿,每一缕都仿佛利刃狠狠喇在姚氏的心上,直叫她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她坐不定,直在房里踱来踱去。早饭时,她那妯娌就发现了她的异样。那会儿江氏还笑着宽慰她“瑶儿天资聪颖,又肯用功念书,定会取中的。待会儿老爷下了朝,我便叫他着人去探听消息罢。”
江氏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把手按在她的手背上“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罢。”
可是……大伯回来了以后呢?她到底忍不住,去了大伯那屋。可是在门外就听到了大伯那番言语“取中便是取中,不中便是不中。中了自有人来报,不中看了也是不中。何必多此这一举?”
“何必多此这一举?”
“多此一举!”
姚氏只觉得心痛如绞,不自觉地便要从那肺腑间叹出气来。可是她如今到底寄人篱下,又怎敢做这般讨嫌的事情?只得自己拼命掩住了。
可那眼泪,早就夺眶而出。
姚氏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屋里,一头栽倒在床上,哭得几乎断了气。
什么大伯,什么侄儿,往日说得倒是比什么都好听。可是一碰到事情的时候才见了真章!老辈子的人说话果然不错!“不好死了,到底是亲生的!隔了肚皮子,终究不中用!”
如今不过是求个识字的小厮去打听打听消息,他宁修远便说什么“多次一举”。倘若今次下场的是他的亲生子,难道他也能说出什么“多此一举”之语?
姚氏又气又悲,深恨自家当家的早早地去了,如今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无人照应!阿瑶在应天青阳书院读书,宁修远更是不闻不问。如今放了桂榜,连派个识字的去打听一下的工夫都不愿意费!
这就是那死鬼的好哥哥!当初说好了要照料兄弟媳妇并侄儿,如今就是这样照顾的!姚氏一面在心里咒骂,一面又哭得头昏脑胀,只觉得两太阳突突直跳。待稍稍平复了起身一照,竟是面浮筋肿,不得见人!那姚氏便连午饭也不吃,只自个儿把自个儿关在房里。
到了下半天,江氏只猜姚氏是忧心儿子才吃不下饭的,到底叫了厨娘炖了粥,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