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和丽嫔道了别,这一别可就是永诀。
“过几日你该走了,可我不得来送你,还请你不要怪我。”宁砚泠握了握丽嫔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平日里冷得像冰雪人儿一样的丽嫔,这时候宛如三春艳阳下融化的冰雪。
她的眼里竟是滴下泪来:“我怎么会怪你?我能有今日,还得多谢你!”
“只是这次一别,恐怕是再难相见了。”丽嫔含泪道,“我谢谢你,无论我去到哪里,我都不会忘了你的!”
宁砚泠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地替她拭泪。
最后,她把帕子放在丽嫔的手里:“以后就别哭了,你要笑,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了。”
“好……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
泪光闪烁中,丽嫔展开了笑颜。
这带着眼泪的笑容竟是如此美丽,它仿佛镌刻在岩石上的花朵,久久地在宁砚泠的心中盛放。
大正十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崇庆殿丽嫔薨逝。丽嫔入宫不过年余,春秋正盛,忽尔香消玉殒。
消息传出,举朝皆惊。丽嫔之父,吏部尚书颜呈,得此噩耗,更是当场晕厥。群臣更是惊叹不已。
翌日,楚皇便下诏曰:“丽嫔颜氏于十一月二十七日薨逝,咨尔丽嫔入宫年余,淑德彰闻。倏尔薨逝,朕心甚哀,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为柔妃。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
谁也没有想到,丽嫔倒成了九嫔里头一个封妃的。
虽然是死后追封,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丽嫔这番生荣死哀,群臣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颜呈。
更有好事者还在背后促狭地议论:“合该恭喜他才是,陛下不乐后宫。时日一长,反倒招祸,不若死了,也有殊荣。”
丽嫔的事情这刚出了没两天,后宫又传出消息:景后操劳丽嫔丧仪,竟致流产!
这下可热闹了!景正隅的女儿流产,为的是颜呈女儿的丧仪。
朝中大臣一时都冷眼旁观,谁不知道,颜呈是梁弼的人。
谁知道景正隅会不会因着此事迁怒梁弼,景粱二人再次失和?
内阁不稳,天下震动。因而众臣只旁观,却无人敢搅合在头里。
却不想景正隅倒似无事人一般,见了梁弼,还是如以往一般客客气气。
他女儿失子,他面上竟一星半点儿都不带出来。
这般修为,众人又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纳罕。
十二月初一,楚皇一道敕书,宣召陈就学入阁,加封文华殿大学士,内阁顺位第五,填了宁修远的空缺。
这一事,比之丽嫔薨逝、景后流产,更加轰动,犹如一阵地动山摇。
“怪道景老儿和梁老儿都来不及斗法,这是来新人了!”朝中众人更是啧啧称奇。
“新人,哪算什么新人!天宣年间连中三元,还不是轰动一时?”有年高者议论道。
众人听了,也是一惊,自有那惯会拍须溜马的忙不迭吹捧道:“想当年景阁老也是连中三元,此等不世出之人才竟都汇聚于当朝内阁,可见陛下乃一代明君啊!”
这番一夸夸三人,两边不得罪的话术此时竟也无人欣赏了。
只因有内行人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道那陈继长是什么人?前任首辅陈俣复的学生!前任文华殿大学士宁修远的同门师弟!”
众人虽然嘴上不敢明说,但是心里不由得都冒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八个字来!
内阁,内阁一时竟成了是非之地!
偏生陈就学甫一入阁,尚未参加过一次早朝。众人都来不及前去亲近,或一探虚实。
宫中就有消息传出:宫中连日以来诸事累发,陛下身体不适,力乏不兴,偶有头晕眼黑之症,是故休朝三日。
于是,众人眼巴巴地等着看的内阁新成员,又得往后延三日。
当然,楚皇抱恙,那权贵功勋、皇亲国戚,去宫外头递帖子的就多了起来。
说来也是蹊跷,楚皇竟是一个也不见,就连国舅公——楚皇的亲舅舅,也碰了一鼻子灰!
如今这后宫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而楚皇又是个什么景况,一概消息竟是都不得外传。
那宫外头的人也只得私底下揣测,想知道又不敢打听。
朝中那些重臣自然又忧心,忧心楚皇的身体,忧心这江山社稷。
倘若楚皇有个不测,后宫又一无所出。
而外有藩王,内有楚皇亲弟,恐怕到时候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这议论被那宫墙隔绝了,小春子一点儿都不知道。
倘若他知道了,怕是要笑那些老头子杞人忧天。
不过,这会儿他也笑不出来。
楚皇身体不适只是个借口,休朝不过是内心不爽快。
这不爽快的原因么,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两日,宁砚泠就要搬去崇庆殿了。
丽嫔离宫了之后,崇庆殿又是一番修葺,如今各处都拾掇得七七八八。
前日,内廷的林公公刚刚回报了楚皇:“崇庆殿修葺事毕,德嫔娘娘可随时搬入了。”
楚皇自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就不大爽快。
随后就下了那休朝的旨意,在长乐宫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昨日更是连晚膳都没有吃得!
小春子知道,楚皇心里不爽快,可是他眼里看着,心里急着,办法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孟小晨也悄悄问过他一回:“哥,你看这事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