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回过身,看着门口,进来的果然是橙心。
橙心也是一身素衣如雪,她原本长得明媚娇艳,艳若牡丹,时常穿红着绿。而今通身缟素竟好似一朵白莲,濯清涟而不妖。
楚皇传旨太后休养宫中,等于是变相禁足。但是楚皇以太妃礼制备陈顺妃的丧仪,六宫不可不到。那老资格的嬷嬷们都被长乐宫去的“看视”公公们看得死死的,只有年纪小点儿的女官方便活动。大抵为着这个缘故,竟是由橙心代着来致奠哭临。
可是宁砚泠现在自己也不自由,被嬷嬷们围着,竟是一步也走不开。橙心似是无意地看了她两眼,也不好上来说什么。
终于,橙心致奠已毕,即将回宫。宁砚泠看她要走,自己心中纵有万般委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得,复又想到去了的陈顺妃,这么多年也是满腹委屈无人可诉。她一时感伤,又滴下泪来。橙心这将将的要走,见她落泪,便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丝帕,轻轻地贴着她的面颊,替她拭泪。宁砚泠看着她,可她却是一个字也不曾吐露。末了,她把丝帕放在宁砚泠手中,向她点点头,便走了。
一旁的老嬷嬷早接过帕子,絮叨叨地说:“腌臜了,老身替赞善收拾去。”边说边抖开来看了看,只是一方素帕,并无夹带,一边角上用黑线绣着一簇兰花,绣工极为粗糙。宁砚泠知她是在检查,又用力落了两滴泪,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随手放进自己的袖中。那老嬷嬷见帕子并无古怪,也不以为然。
小春子道:“宁赞善,这致奠也致了,哭临也哭了,连萱室殿司闱你都见了,还请回罢!”宁砚泠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便跟着他走了。
等回了长乐宫,宁砚泠又被送回房内,蕊心见她脸上犹有泪痕,便说去要水给她洗脸。宁砚泠听了只点点头,蕊心便自去了。
宁砚泠这才从袖中掏出丝帕,细细看着。那丝帕也是宫中白事用物,算是份例,并不是特制的。可是橙心既交给了自己,必是有什么要传达。宁砚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目光落在那簇兰花上。她用指尖细细地触着,突然微微一笑。她从桌上拿起一根簪子,拨拉开黑线。只见底下用白线歪歪斜斜地绣了两个字“自救”。原是这白线先绣,上面再用黑线绣上一簇兰花遮盖,所以这兰花绣得既不平整,乍看之下绣工粗糙,令人生厌。
宁砚泠既知道了这信息,便用簪子尖挑断白线,整根抽了出来,从此这两个字便无迹可寻。她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遍“自救”。她知道楚皇现在关着她是要等太后来谈判,可是太后宁愿被禁足也不愿跟自己儿子低头。橙心让自己“自救”,自己要怎么做呢?她手里捻着那根白线,闭上眼睛,想了想。
小丫鬟蕊心端着水盆进来了,道:“宁赞善,洗洗脸罢。”宁砚泠点点头,洗了脸,兀自沉思。
蕊心明面儿上是被派来伺候宁砚泠,暗地里是监视她的。宁砚泠也知道,所以就算没什么事儿蕊心也要留在房里,留在她身边儿,一步不离。这会儿蕊心见宁砚泠有些呆呆的,以为她是心情不佳所致,便用言语支吾开。她来了这一日,见宁砚泠精神越来越不济,今日从崇安阁回来更甚,连话也不多说了,叫她坐才坐,叫她洗脸她才洗脸,看着竟是呆傻了。
蕊心这心里就有些担心,她在长乐宫不过是个少使,平日里只做些粗活儿,从没服侍过什么人,更不会察言观色,嘴又笨。齐嬷嬷叫她来看着宁砚泠,可万一宁砚泠想不开做出什么短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蕊心想着不如去回报齐嬷嬷,也好早卸了干系,便推说有事,只留宁砚泠一人在房内。
宁砚泠在萱室殿待了这么些日子,早就知机。一个被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竟然主动走了,那么必然是她认为会发生比自己偷跑更难承担的事情。宁砚泠略一琢磨,便猜到蕊心大抵以为自己心神俱灰,生怕自己有自裁之意,便去回报齐嬷嬷了。宁砚泠倒不担心这个,闹大了不过就是惊动倒楚皇那里,反正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是了,谁生谁死都是楚皇定的。因此,橙心传的消息“自救”,意为等太后娘娘着人来救已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计只有靠自己说动了楚皇,放了自己,便是“自救”了。
可是,如何才能劝服楚皇放了自己罢。宁砚泠知道,楚皇关着自己,无非是当筹码和太后谈判,现在这对母子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去了的陈顺妃。楚皇似乎一直在悄悄看视陈顺妃,陈顺妃还一度把他当成自己的二皇子。所以,楚皇就放了个谣言,说自己就是陈顺妃所生。其实楚皇很清楚自己生母就是太后娘娘,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宁砚泠捏了捏眉心,这对母子的关系比之郑庄公和武姜,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太后娘娘让自己调查谣言真假,再劝服楚皇笃信唯有太后才是他的生母。太后怎么会怀疑楚皇不是自己的亲生子呢?所以她们想让自己做的其实只有去劝服楚皇而已,可笑自己傻兮兮查了半天真假,还揭破了陈顺妃和楚皇的阴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现在楚皇想干什么呢?或者说,他想让太后干什么呢?陈顺妃昨儿从萱室殿出来还好好的,一回头便饮鸩自尽了。这里面全是疑点——陈顺妃怎么出的崇安阁?她为什么要去萱室殿?后来,又为什么要自尽?这雷公藤又是谁给她的?宁砚泠眼睛一亮,只要找出雷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