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顺着李公公的话头,说出了太后表明上是请固原王回京大婚,实则意指广林王。说完,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太后明面儿上是安抚张太妃,允许固原王回京大婚,还赐下宅邸作为藩王京邸。实则是在给广林王试水。今天固原王可以回京大婚,那么明天广林王也可以;如今固原王在京郊有宅邸,那么以后广林王也可以有;现在内阁支持了固原王的事情,那么未来也不会反对广林王。
宁砚泠扁了扁嘴,这可真是全方位给广林王试水外加保驾护航啊!自己居然会漏了这一层,真是还不够火候呢!太嫩了!可是太后这么做,置楚皇于何地啊?为了小儿子就把大儿子推出给言官骂?
李公公似是能看懂宁砚泠心里的疑惑似的,笑道:“宁赞善请想一想,今儿国舅爷不出面找景阁老,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压不下来了?”
是了,宁砚泠心道,楚皇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太后的想法。但是他不会忤逆太后,若太后当真偏心小儿子,他就算把祖宗制度抬出来说也是没有用的,只会给太后留下一个对弟弟不尽心的印象。
惟今之计是只有先答应了,然后直接把朝堂上的矛盾甩给太后,太后才会觉得这事是真的难办。如果太后能有办法解决固原王的事,那么她将来也会亲自解决广林王的事,于楚皇这里是没有任何损失的。如果太后解决不了,那么她便知道了此事是办不成的,将来广林王的事情有可能就直接不提了,或者没办成也不会怪罪于楚皇。
宁砚泠被这些推测给惊呆了,这天家母子之间的心眼儿,真是比藕眼儿还多。怪道楚皇与李太后不亲近了,能这么算计自己儿子的,换谁也亲近不起来啊!还有那么明显的偏心眼,厚此薄彼。亏自己上次还给太后辩解,宁砚泠突然有些难过,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的心。
宁砚泠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李公公笑道:“怎么样儿?长点心了没有?”
宁砚泠回过神来,忙道:“谢谢公公指点!”李公公道:“宁赞善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了。往后呀,遇着事儿自己先琢磨琢磨就好了。”
房间里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李公公随机笑道:“该回去了,宁赞善,莫叫太后娘娘等急了。”两人便结伴回太后那儿,一路上宁砚泠复又想到,太后娘娘为何单单叫自己出来相送国舅夫人,恐怕是为了让李公公和自己说方才那一番话儿罢。
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嫩啊,什么事情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可怕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凡事就怕比较,和弄尽玄虚的太后相比,宁砚泠在情感上竟然更倾向楚皇。至少,楚皇很明确地告诉了她,自己想要知道太后的一举一动,仅此而已。
不过不得不说,太后下了一步好棋,占了先机。国舅爷和景阁老的关系也不是盖的。
堪堪不过一天的时间,到了第二天下午,小春子处又传来消息,说是景阁老出面,压下了御史的奏折。目前,御史那里已经松动了,左右都御史都上了奏折,请固原王回京大婚。礼部早调转了风向,开始研究起了大婚礼仪。内务省也派出六班匠人轮流上工,裱糊京郊的固原王京邸。
宁砚泠得了消息也不得不感叹太后的手腕,固原王的事情稳妥地办了,那么以后广林王的事情,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整个萱室殿都沉浸在一种胜利的氛围中,李太后、张太妃,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喜气洋洋。
凌宜公主尤为高兴,顾子白连日告病,她自不必上书房,只混在太后那里,每日吃吃玩玩。连带着宁砚泠也十分的清闲自在,一连几日都陪着公主,或抚琴,或作画,或对弈,无所不至。
得了闲的时候,宁砚泠便去找橙心说话顽儿,或两人私下里有相约同寝,关系比之前更亲厚十倍。这晚,橙心又夜宿于宁砚泠房中,两人早早地上了床,对坐着说话儿。
宁砚泠最喜橙心的进退,她如今夹在太后和楚皇之间,本就疲于应付,最怕的就是别人的盘问。上回儿绿袖问她在长乐宫几日如何如何,她一开始还是答着的。后来架不住绿袖好奇,越问越多,宁砚泠就不欲多说,倒惹得绿袖嘟了一回儿嘴。
但是橙心不一样,她只关心宁砚泠,旁的事一概不问,前朝的事更是置若罔闻。固原王一事办得漂亮,宁砚泠私下悄悄感叹了好几回,橙心只当没听见,什么国舅公、景阁老,她一概不评价。宁砚泠喜她这性子,反而和她说得更多,她听了也只点点头,略微赞许两声。
除了何欢,橙心对她是恨得牙痒。宁砚泠跟她细说过何欢联合绯霞故意捉弄她的事情,想着她这个炮仗性子,要知道了还不得闹到太后跟前。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终于快到五月二十五了。这日,告病了许久的顾子白终于回来了。宁砚泠便又陪着凌宜公主去书房上课。
许久不见顾子白,他比之前清减多了,也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脸上倒是挂着淡淡的笑。
顾子白的声音都比之前轻了许多,和之前精心准备后的授课不同。
这次他似是很随意地翻开《春秋》,照本宣科了一篇。
那语调简直没有起伏,眼中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宁砚泠被他这丝毫没有诚意的授课弄得直走神儿。
捱到放课,顾子白连功课都没有布置。公主倒是很开心,在公侯小姐们的陪伴下离开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