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起初听到门外竟然有人说话,登时一惊。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门外那位虽然故意捏起嗓子,听上去尤为阴阳怪气的,可是这说话的方式、这尖酸刻薄的感觉——一听就是梁卓玮!
“梁姐姐么,真是好久不见了,姐姐别来无恙罢。”宁砚泠开口问候道。
梁卓玮听得宁砚泠出言揭破了她,便从门外走进来。
这两三个月不见,梁卓玮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她在门外听得真切,宁砚泠似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变化使她如猫爪挠心般难受,于是她隔着门出言讥诮。
绿袖虽不明就里,但她看这位秀女姐姐长得不甚美,看上去似乎和她宁姐姐是旧相识,可是出言又如此不逊,心下便已经是不喜。
绿袖平时在宁砚泠面前总是乖巧可爱,这终究是萱室殿出来的,没有个三言两语怎么浑过这么多大人精?
于是,她故作天真道:“姐姐,这位姐姐甚么身份?我该行什么礼?”
宁砚泠不疑有他,便答道:“这位粱姐姐也是秀女,你如何待我的,便如何待她罢。”
绿袖抓住这个机会,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状,随即又恢复原状。
这个样儿完完全全落在梁卓玮眼里。
梁卓玮自小相貌平平,所以对他人的反应尤为敏感。绿袖这个样儿使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小丫头,你什么个意思!”她自恃过了选,便不将这些小宫女放在眼里,绿袖触怒了她,她便不再客气。
绿袖却是笑嘻嘻地道:“粱姐姐是秀女,想必德高。”
俗话说,娶妻娶德,取妾取貌。这妃嫔说白了也是皇帝的妾,自是取貌的。若论德高,嫫母无盐,貌丑而德高。
绿袖的话不言自明,可是她说起来一派天真,又不似真的在挖苦讽刺。
梁卓玮几乎气个倒仰,恨恨地对宁砚泠道:“真是奴肖似主,没个教养的东西!”
她似乎是在骂绿袖,又似乎是在骂宁砚泠,也算是对绿袖的还击了。
绿袖听了,正色道:“我姐姐是正经五品赞善,太后娘娘钦点的公主伴读,看中的正是我姐姐的人品教养。粱姐姐,你说我可以,但若牵扯到我姐姐,更遑论人品教养,是对太后娘娘不敬!”
梁卓玮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绿袖笑道:“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姐姐说话!”
“你——,你——”梁卓玮伸出手指,直指着绿袖的鼻尖,她气得几乎哆嗦起来了。
“啪——”绿袖打掉了她的手指,道:“粱姐姐要是不服,方才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改,咱们只找唐嬷嬷说理去!”
“什么糖嬷嬷,盐嬷嬷!上哪儿都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说话!”梁卓玮已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起来。
绿袖笑道:“你当是哪个唐嬷嬷?是太后娘娘跟前近侍、萱室殿管事的唐嬷嬷!她要好性儿就听你说两句,她要不耐烦了,也不用回太后娘娘,只撵你出去就算完。”
梁卓玮怒道:“本小姐是阁老千金,岂是说撵就撵得的?”
“啧啧啧——”绿袖嘟着嘴,摇头道,“我听说梁阁老是先皇亲封的太子少师,也教授过陛下,怎么他女儿竟是这个样子的?莫不是嫡亲的,是小老婆生的——?”
“绿袖!”宁砚泠看她说得不像了,看梁卓玮也气得不成个样子了,怕她一时激愤,对绿袖不利,便忙喝止了,道,“你这个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给梁姐姐道歉!”
绿袖一脸不情愿道:“姐姐知书达理,绿袖本来就是个粗人——”
“还犟嘴!”宁砚泠怒道。
“对——不——住——了——”绿袖拖长了音调,潦草地道了个歉。
“受不起!”梁卓玮瞪了宁砚泠一眼,拂袖而去。
待她走了,绿袖佯装委屈道:“姐姐都不疼我了,我帮姐姐,姐姐还认真恼我。”
宁砚泠道:“你这个孩子,说两句顽话儿就算了,怎么越说越夸张?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得罪了她定要寻机会报复你。我能护得了你一时,但难免有疏忽。”
“我才不怕呢!谁要跟姐姐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绿袖挺起小胸脯,骄傲道。
宁砚泠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淘气!”
绿袖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顾嬷嬷果然遣了孟小江和另一个小太监,一块儿抬了张躺椅来,就放在床和桌子之间。后来又给送了床被子、枕头等寝具。
孟小江一本正经对绿袖道:“短了什么和我说罢,顾嬷嬷吩咐了,叫你好生伺候着。”
绿袖笑道:“那是自然。”
结果到了晚上,那躺椅不过装个样子儿。绿袖还是拗不过宁砚泠,被拉到床上和她同睡。
翌日,天光微亮,绿袖就起身去要水,回来便伺候宁砚泠起身梳洗。
那动静,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秀女。只听廊上一扇扇窗轻轻地发出“咔吧、咔吧”的开合声,那些暗中窥视的秀女们看到的是一个勤勉的小宫女。
被吵醒的秀女们也逐一起身,但小太监们还未来得及送水。于是,那些尚未梳洗的秀女们只得先待在房中。
所以,当小太监们来送水时,只惊讶于今日秀女们为何起得这么早。
不过今日,是该早些。
还未等秀女们都梳洗完毕,秀女所又进来了一个人——陈蕤薇。
宁砚泠已是打扮停当,听见外面廊上有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