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讪笑道:“话虽如此,但是……”
平日里也没觉着,听他这么说,就好像突然也有点快要临场的紧张感来。
“明日之后,我不会再跟你见面。”
禾晏:“为什么?”
“新婚夫妇,成亲前几日不可相见。”肖珏回答。
禾晏小声道:“平日里也不见你是个这般守规矩的人。”
肖珏挑眉。
“我的意思是,”禾晏抓起他的手,诚恳开口,“你说的太对了,理应如此,有你这样将一切都操持的好,我很放心。”
她现在明白了,肖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只要说两句好话吹捧吹捧他,他就很高兴。早知道这人这么好哄,禾晏心想,从前在贤昌馆的时候,就该使劲儿抱住他大腿多多奉承,指不定除了剑术之外,刀术马术什么的也一并指点了。
她这演技拙劣,不过,肖珏也只是看着那只被禾晏抓起的手,顿了一下,复又将她的手覆在了自己掌心。
“禾晏。”他叫她的名字。
“啊?”
“新年快乐。”他淡淡道,黑瞳盛满夜里的星辰,比长空之中的烟火动人心魄。
禾晏愣了一下。
一种藏着暖意的满足从胸中渐渐升起,她突然觉得这个新年,是真的崭新的一年了。
“不客气,”她头一歪,靠在肖珏的肩上,使劲儿蹭了蹭,“你也新年快乐。”
……
街道尽头,远远传来爆竹的声音。
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上了新换的春联。
石晋伯府上,今年却是格外的萧瑟。
原本按这个时候来算,楚家应当是新妇进门,正好事成双的日子。没料到前不久徐家出事,连带着楚家也倒霉。虽然最后楚昭大义灭亲,暂且躲过一劫。可石晋伯因为同徐家的那门亲事,一时从人人称羡沦为了京中笑柄。楚临风好脸面,整个年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里也并无过年的半分喜意,冷清极了。
楚昭的院子里,更是一片寂静。
徐娉婷刚来的那几日,得知了徐敬甫死亡的真相,日日在院中叱骂楚昭无情无义,以怨报德,后来被院中的嬷嬷教了几日“规矩”,便沉默了许多。不过这样一来,整个院子里那唯一的一点热闹也就消散了。
楚昭坐在屋里,烟火的声音离得很远,宅门外与宅门里,像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身后有人进来,小厮道:“四公子,应香姑娘来信了。”
楚昭接过信看了看,过了片刻,将信放在油灯上的火苗里,渐渐燃尽。
桌上还放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扁平如人的手掌,仔细去看,似乎是一匹马的形状,只是断裂处看起来粗糙又不平。同桌上的其他摆设陈列在一起,格格不入。
楚昭的目光落在那块石头上,神情逐渐变得悠远起来。
小厮顿了顿,挣扎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四公子,那一日见禾姑娘的时候,为何不以许大奶奶为饵,将禾姑娘留下来呢?”
禾晏如此看重禾心影,若是以禾心影为胁迫,说不准禾晏与肖珏的亲事,未必能成。
“没有用的。”楚昭回到。
小厮不解,看向眼前人。男子一人坐在桌前,油灯发出的光微弱,将他的身形衬的清瘦且孤独,偌大的宅院里,像是只有他一人,就要在这里,天长地久的独坐下去一般。
“她是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女人。”过了许久,楚昭才微笑着道,“没有人能胁迫的了她。”
“我不能,肖怀瑾不能,禾心影更不能。”
他的眼前浮现起济阳水城里的夜市,目光明亮的少女走在街道上,人潮汹涌,花灯如昼,她就站在那里,同别的人都不同,如欲将展翅的鹰,只看一眼就明白,她向往的是长空,而不是牢笼。
他是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所以,才会鬼使神差,莫名其妙,无可救药的被她吸引,但注定又会被遗弃。
因为正如她所说,他们不是一路人。
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