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楼的三声鼓响,考试正式开始。
考房外已经落锁,如果考生需要外出如厕必须由专人陪同,时刻紧盯以防舞弊,书吏将考卷通过号舍预留的小门递给考生。
第一场一共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题,时间上有点赶,不过能来到这里的考生都是经过大量练习的。考生答卷有几条规则不能触碰。
第一,考卷一律用墨书写,第二,卷首先写考生姓名、年龄、籍贯及三代名讳,以及考生在校所习本经,第三,文字中应回避本朝皇帝的御名、庙号,并不许自序门第(防止作弊),第四,禁止考生相互答问或请人带答,如答题未完而时已黄昏,燃烛三支,燃尽不论是否答完均扶出,之前领的蜡烛就是这时候用的。
李杰拿到试卷后立即打开,开始审题,按照重首场、首题的惯例,首场四书题与五经题必须要全力以赴,如若首场考不好,那么第二场、第三场考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第一道四书题:事君敬事而后其食,出自《论语》,看到第一题李杰不由想到张元桢出这道题的深意来,这句话意思是:“事奉君王,要先敬要做的事情,克尽本责,把俸禄之心放在后面。”
朱熹在集注阐述道:“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
大意是君子当官应当忠于职守,克尽本责。我们首先要敬的是自己的职事,不能先有要俸禄之心。
张元桢出这道题,应该是不满宪宗时期吏治昏聩,朝政基本上把持在宦官与权臣手中,这些人结党营私,却不知道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朝政废怠,吏治日趋败坏,尤其以大学士万安为首的“纸糊三阁老”,只顾自己而不顾国家。
孝宗朱佑樘上位后,这些阿谀奉承、朋比为奸之辈基本上都被清理了,“纸糊三阁老”中仅剩下刘吉一人,张元桢出这道题想来也是对这些人的讥讽。
想到这里,脑子里便已有的大致的破题思路,稍事思虑便提笔破题。
“圣人论人臣之义,唯务自尽而不求其利也。”恪尊传注将孔子和朱熹的意思浓缩为短短两句话。
随后承题:“夫为禄而仕,非所以事君也;事求自尽,而禄有不计焉。夫子之言,所以立人臣之防也。”
大意是,如果为了求财而当官,这不是为人臣该做的事情,只要你事情做好了,俸禄会少的了吗?孔子的话,就是教导我们该如何当一个称职的臣子啊。
对于朱熹的传注‘不可先有求禄之心’,想来大部分考生均是从正面来叙述,李杰从反面出发,从不该自利以肥家着手说起,这样阅卷官批阅时在见了大量同质化的答卷后,见到李杰的答卷绝对会眼前一亮,更容易脱颖而出。
抓住重点,随后的答题一气呵成,看向下一道四书题。
“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
出自《论语·子路》,后面一句是“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意思是礼乐制度紊乱,刑罚就会不得当;刑罚不得当,民众就无所适从。
朱熹对这一节的传注中说:“事得其序之谓礼,物得其和之谓乐。事不成,则无序而不和,故礼乐兴。礼乐不行,则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罚不中。”
乡试、会试之中经义题都是大题,没有童子试那样的截搭题,在破题方面就不会太难,不会出现审题不清的情况,想要在考试中出彩就更加困难了,想要做得好立意方面,摸准主考官的脉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看到这道题,想来又是张元桢表达对宪宗时期朝堂的不满,朱见深刚刚即位后,他便上书朱见深“勤讲学、恭听政、广用贤”,想要在新皇帝手下一展抱负。
谁料到朱见深对其置之不理,置之不理也就罢了,但是后来朱见深宠幸宦官和僧道,荒废朝政,加上同上司不和,张元桢心灰意冷,借病居家长达二十年,直到看到孝宗朱佑樘颇具民君之相,才再入朝堂。
摸准了张元桢的心思,李杰提笔破题。
“即刑罚所以失中,知礼乐不可废也。”
随后将礼乐与刑罚的关系娓娓道来,从礼乐不兴内讲出刑罚不中的原因,揭示礼乐不兴则刑罚必会出现种种弊端。
礼乐在古时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词,孔子对于礼乐多有描述,大到治国,一个国家想要和谐、稳固,必合乎礼、正乎乐,小到为人处事,礼也可以陶冶人的境界、情操,使人眼界豁达、心胸开朗,知道该如何规范自己的行为。
礼是什么,是秩序,万事有序谓之礼,乐就是德,和现在说的音乐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礼记·乐记》中则说道说:“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
德也不是现在的道德的意思,当时道和德是分开的两个概念,德就是遵循道的规律来自身发展变化的事物。
至于道,则是各家学说之中的终极命题,不明悟便不可自圆学说,也不可能成为官方正统,道家、佛教都对这个问题有明确的回答。
儒家思想主张行仁政、礼治,但对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没有解释,直到宋朝理学的形成,用“天理”来解答这个问题,儒家才取得官方正统地位。
三道四书题写完,中午已经过了,注意力高度集中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平日里到点李杰就饿了要吃饭了,今日全心答题以至于连吃饭都忘了。
回过神来,答卷暂时